第五十三章：答案

　　擡手揭下帽子，西弗勒斯以著與幾個小時前截然不同的輕快步伐走進地窖，交誼廳空曠無人，正中央的壁爐已燃起了火焰，驅散了濕冷。朝向寢室的腳步壹頓，他挑了壁爐旁的沙發坐下，仰頭望向懸掛的水晶燈與滿墻的銀綠色掛布與蛇形飾品，冰冷而驕傲。
　　「妳在看什麼，西弗？」盧修斯悄然無聲地走到他身後，跟著擡起頭上望，「這盞吊燈可真漂亮極了，瞧瞧他們──多熱情的招呼。」吊燈架上的蛇形雕飾閃閃發亮，小巧的頭顱整齊向下無聲嘶叫。
　　「榮光煥發，盧修斯。」西弗勒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收回目光，往後看了壹眼，盧修斯臉上隱隱泛著壹絲疲倦，顯然昨晚的睡眠品質不佳，壹想原因，他悄悄握了下拳頭，平撫再次失控的心跳。
　　「啊……」微微昂了昂頭，盧修斯悄然瞥過自己映上旁邊銀飾的倒影，看起來如剛踏出房門前神采奕奕，但也僅止於表面，他笑了下，「妳看起倒不錯，西弗勒斯。」
　　他若有所指說道，緩緩向前走到西弗勒斯身旁，手指輕滑過對方的肩膀，微帶濕氣，頭向□□，目光掃過仍然披在身上的鬥篷與壹如昨日的長袍。作為壹位級長，他已然可以宣布自己逮住了違反校規夜遊的家夥，而可能徹夜未眠的人卻壹派輕松愉快，不顯疲態，盧修斯感到有些不平衡，尤其對方更造成自己整晚反覆難眠。
　　「是。」西弗勒斯迎上盧修斯的視線，坦然地回答。
　　「或許妳能和我說說？」仔細端詳了下西弗勒斯的表情，盧修斯才坐到他身邊，以著漫不經心的語調詢問。
　　「我遇見了鄧不利多校長，與他小聊了壹下。」西弗勒斯動手解開扣子，把鬥篷摺好掛在沙發扶手上，扯過長袍下擺，空出位置讓盧修斯落坐。
　　鄧不利多？眉毛高高壹挑，盧修斯暗暗不屑地撇了下唇，「真是令人意外……我以為霍格華茲校長已經離開學生時代久遠了，沒想到葛萊芬多的習慣依舊保持良好。」
　　「他是準備出發為壹位朋友慶生，盧修斯。」聽出對方話語裏明顯的諷刺，西弗勒斯淡淡解釋，經過這次的談話，他對於鄧不利多添了幾分親近。
　　「朋友？」似乎想起什麼，盧修斯的表情有些古怪，「妳和鄧不利多壹起去見到他？」
　　今天的日期……他第壹時間想起了被囚禁在德國蒙特婁的第壹代黑魔王，作為打敗對方的偉大白巫師，所謂鄧不利多的朋友會是蓋勒特嗎？嘴角抽搐了兩下，盧修斯覺得如果這是真的話，這壹切實在太過引人發笑，不過，他倒是樂見這壹件堪稱鄧不利多醜聞的事成真。
　　「不，我們結束談話後，鄧不利多校長才出發。」西弗勒斯搖了下頭，「我們是在天文塔那兒巧遇，他才邀請我到校長室享用奶茶與蛋糕。」
　　「鄧不利多的朋友……也是位大師吧？」盧修斯試探地問。
　　「不知道，他只說是位老朋友。」西弗勒斯答道。
　　暗暗記下探查這方面的消息後，盧修斯換上促狹的語氣，帶點憐憫地看向西弗勒斯，「蛋糕與奶茶味道如何？」
　　「黑森林蛋糕還不錯，太妃糖奶茶太甜了。」回想起只喝了三口就被遺棄的奶茶，西弗勒斯的臉僵硬了下，那甜度遠超過他的容忍範圍。
　　「與健齒魔藥相親相愛的老蜜蜂。」盧修斯涼涼地嗤笑了聲，「除了他辦公室那堆令人不敢領受的古怪甜食，還有什麼有趣的事讓妳如此開心，西弗？」
　　「壹些事。」西弗勒斯抿了下嘴唇，局促地移開視線，「他說我是個固執的人。」
　　「固執？也許妳能說那是壹種堅持。」鄧不利多說得沒錯，西弗勒斯確實如此，但盧修斯並不樂意自己與對方在任何壹件事上有所共識。
　　「我說斯萊哲林懂得變通。」西弗勒斯邊說邊勾起單側嘴角，看著盧修斯認真地說，「妳相信我未來能成為壹位魔藥大師嗎？」
　　看進那雙黑眼睛內無聲燃起的火焰，盧修斯怔楞了半晌，「我壹直以來都如此相信，西弗。」停頓了下，他加重語氣，「妳必定會是名魔藥大師，成就無可限量。」
　　「為什麼妳會如此相信我能做到，盧修斯，我壹直以來都倚賴妳的協助。」西弗勒斯得到回應後，並沒有就此感到滿意，他繼續追問。
　　「因為是妳，西弗。」盧修斯毫無猶豫地回答。
　　「就因為這樣？我不過是個活在蜘蛛尾巷，微不足道的人罷了。」西弗勒斯冷冷撇了下唇，擺明不相信對方的花腔。
　　「妳是我的朋友，妳擁有我的信任。」盧修斯端正面孔，嚴肅地說，他所說的每壹句話都發自內腑。
　　「朋友……妳有許多朋友，例如布拉斯坦丶納西莎丶高爾與克拉布，還有其他人。」西弗勒斯逐漸放輕語氣，隨著壹壹被念出的人名，更顯得緊迫逼人。
　　呼吸壹窒，盧修斯收起臉上的笑，審視地看著緊緊盯住自己的西弗勒斯，「……妳希望得到什麼答案，西弗？」
　　他的語尾輕輕上揚拉長，如同長線被拋起，飛到最高點後嘎然停止，隨之停住的似乎還有倆人的心跳，他們互相凝視了好壹陣子。盧修斯的灰藍色瞳孔閃著曖曖難明的光芒，隔外深遂，西弗勒斯有壹剎那跌進裏頭失了神。
　　「說說我有什麼不同，或是相同？」他近似呢喃地輕聲說，聲音乾澀，「……在妳對我已然不同的現在。」他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得卑微，並為了所有可能的拒絕做好準備。
　　盧修斯驚訝地睜大雙眼，怔怔看著西弗勒斯，心臟落回左胸瘋狂跳動起來，同時，他覺得自己仿佛被包裹在壹顆大水泡球裏，外面的景色隔上壹層水膜的不真實，但雙耳卻清楚聽見了聲音。
　　「妳是不同的……」他輕聲說，聲音如同西弗勒斯壹樣發澀，「無論是在過去或是現在……我喜歡上了妳，西弗勒斯·斯內普。」
　　所有的掙紮與猶豫全數消溶在此刻，盧修斯的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壹切清晰可見丶無處躲藏。
　　通紅了雙頰，西弗勒斯勉力支撐自己不移開視線，「我也是，盧修斯·馬爾福……我喜歡妳。」當吐出第壹個字時，他已然全身顫抖，幾秒後，他仍舊吐出了整個句子。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壹天。」盧修斯發出嘆息，白皙的面頰染著薄紅，他不自在地轉動了下脖頸，含蓄地說道，「我們是朋友，從現在起──將會有其他更多。」
　　西弗勒斯仍然保持沈默，耳垂紅得滴血，盧修斯能看出他同樣認同自己的話，猶豫了幾秒，他試探地移動右手背輕輕靠上對方的，西弗勒斯僵硬了壹下，旋即柔軟了下來，於是盧修斯翻過手掌，輕輕握住那只比自己小丶卻帶著薄繭的手。
　　他再次細細琢磨了西弗勒斯的話，然後低低笑了，「我會等待那壹天──但是，西弗，在此之前，壹個吻如何？」
　　西弗勒斯漲紅臉，瞪了盧修斯壹眼後撇開頭，「啊，別讓我懷疑妳腦袋的內容物，盧修斯。」
　　盧修斯勾勾唇角，用另壹只手攬過對方的頭，輕輕在那張抿得死緊的薄嘴唇親了壹下。
　　「好極了。」他輕聲說，「親愛的西弗。」
　　西弗勒斯沈默片刻，主動親上盧修斯那雙有著漂亮弧度的嘴唇。
　　──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