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三個人

　　下午時分。
　　粉無常幫霍見歸辦完了轉院手續。
　　在轉院過程中，出現了壹個小插曲，就是壹醫院的幾個主治醫生並不想讓霍見歸轉院，他們覺得壹定能治好霍見歸，可能再過壹兩天，霍見歸就會醒來，其實，他們壹直認為霍見歸在三天前就應該醒了的，但不知為何，壹直沒醒，而且，他的體征什麽的壹切都很正常，完全不是那種陷入昏迷的人應該有的狀態。
　　但是，在粉無常的強烈要求之下，醫生沒有辦法，只能同意轉院。
　　霍見歸當然沒有轉院，而是直接回到了他的家中。
　　粉無常並沒有跟著霍見歸回家，而是在霍見歸的要求之下，去看望白雪去了。
　　霍見歸這三天來壹直都沒有見到白雪，自然有些擔心。
　　誰也不知道白雪這三天去了哪裏，幹嘛去了。
　　霍見歸和粉無常分別之後，打了壹輛出租車，他上車後，從兜裏摸出壹個小記事本，翻開記事本，其中壹頁上寫著壹行字：九龍區南火葬場老板肖堅。
　　他用筆將這壹行字劃去，在後面標註了兩個小字：完成。
　　他想了想，又標註了四個字：斑點老狗。
　　隨後，他翻開了新的壹頁，上面只寫著三個字：孟婆湯。
　　他看著那三個字久久地出神，似乎想到了很多過去的回憶。
　　那些回憶，觸目驚心……
　　與此同時，另外壹邊，粉無常打車來到了白雪家所在的那條巷子前面。
　　他站在那條幽深陰暗的巷子入口處，往裏面看去。
　　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這條巷子裏的人都很少，出奇地少。
　　粉無常已經在這裏站了三分鐘了，依舊沒有看見有人進入巷子或者從巷子裏出來。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殘陽如血，照耀著大地。
　　整個天地壹片血紅。
　　粉無常踏步走進了巷子。
　　他仔細觀察著巷子的兩側，兩側的房門都是那種老式的雙門木頭門，有的門上還貼著春聯，但已經斑駁的看不清楚了，有的連貼都沒貼，只有兩扇光禿禿的門板。
　　大部分的門上都有鎖，拳頭大小的鎖。
　　只有兩家門上沒上鎖，中間壹家和靠裏面壹家，這兩家的大門雖然沒上鎖，但門也都關的嚴嚴實實的。
　　走進巷子之後，就顯得特別寂靜。
　　四周也聽不到什麽聲音，好像置身另外壹個時空壹樣。
　　粉無常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他走到了巷子的末尾，那裏是白雪的家。
　　果然，門上沒有上鎖。
　　他走上門坎，推了壹下。
　　沒有推開。
　　裏面關著。
　　他用力敲打了幾下，大聲喊叫著白雪的名字，可是沒有任何的回應。
　　他正想著該怎麽進去的時候，無意之間，他用腳踢了壹下門廊底部。
　　“吱呀！”壹聲，門竟然打開了壹條縫隙。
　　粉無常用力推門。
　　木門被推開，壹股陰嗖嗖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感覺像是走進了地窖壹樣。
　　他猶豫了壹下，才緩步走進去。
　　他的心裏已經有些發慌了，每次走進這條巷子，每次進白雪的家，他都會有這樣的感覺，而且，這壹次，比之前還要更強烈。
　　可是，畢竟現在的他和之前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了，經過了幾次捉鬼事件，又通過了鬼門關的初級課程之後，他的見識和膽量已經比之前強太多了。
　　當然，最關鍵的是，他的直覺比之前厲害太多，對於危險的那種直覺。
　　院子裏跟之前沒有什麽大的區別。
　　同樣的雜亂，同樣的狹窄和壓抑。
　　房門關著。
　　他走了過去，敲了壹下門。
　　裏面沒有回應。
　　他輕推了壹下，房門“吱呀”壹聲打開了。
　　粉無常感覺壹陣發寒，裏面的空氣很冷，而且，還有壹股奇特的陰寒氣息混雜在其中，讓人感覺不是很舒服。
　　桌子上放著兩副碗筷。
　　桌子前有兩張椅子。
　　床上沒有人，被子疊的整整齊齊。
　　後窗開著，呼呼的冷風從外面吹進來，又從門口刮出去。
　　粉無常在外面的時候，並沒有覺得風很大，可是光從這窗子裏吹進來的風看，風仿似特別大壹樣。
　　“白雪……”粉無常喊著，壹邊往廚房裏走，“白雪，白雪！”
　　廚房裏空蕩蕩的，沒有人，也沒有煙火飯菜的味道，說明很久沒做過飯了。
　　“白——”粉無常轉過身來，剛剛喊出壹個字，後面壹個字被壓硬生生擠回了喉嚨裏，像是咽了壹個完整的葡萄壹樣，喉結咕嘟滾動了壹下。
　　壹個女孩站在他的面前。
　　白發垂落而下，比之前長了許多。
　　穿著壹身淺綠色的長裙，露出兩條白皙細嫩的胳膊和兩段光潔的小腿。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著粉無常。
　　粉無常則有些發楞地看著白雪。
　　幾秒鐘之後，粉無常才徹底反應過來，他輕吸了壹口氣道：“白雪……妳這突然出現，也太嚇人了！”
　　“妳也是突然出現的，不是也挺嚇人嗎？”白雪反問道。
　　從她的語氣和神態中看不出來她說這句話時候的情緒反應。
　　粉無常忽然有種感覺，白雪似乎變了。
　　“妳這好幾天也沒去醫院了，我這不是來看看妳嘛，生怕妳體內的病毒沒清理幹凈，變成了僵屍，那可就麻煩了。”粉無常壹邊說著，壹邊悄悄打量著白雪。
　　白雪的臉色還是很白，看起來倒也沒有什麽不正常，她的眼神比之前沈靜了許多，之前她的眼神帶著活躍和調皮，以及閃爍著天真與靈動，現在都沒見了。
　　她的穿著打扮，她的白發，她的指甲，看起來都還算是正常。
　　“我前天的時候本來想買點菜回家來做飯給妳們吃的，結果回來之後，就莫名其妙地感覺特別困，然後就睡了……”白雪輕輕搖晃了壹下腦袋，似乎在回憶前幾天發生的事情。
　　“妳壹覺睡到現在？”
　　“啊……”白雪微微楞了壹下，隨口問道，“怎麽了？”
　　“沒事，我就是問壹下。”粉無常見白雪不想回答，便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接著，粉無常從兜裏掏出了她的那個手機，遞給了她道：“下次出門的時候，記得帶上手機，不然都找不到妳，師傅也很擔心。”
　　“師傅醒了？！”白雪的眼睛陡然間變亮了許多。
　　“是啊，已經醒了兩天了，師傅不想讓更多人知道他醒了，所以我們以轉院名義離開了壹醫院，現在師傅估計已經到家了吧。”
　　“醒了就好。”白雪道，“師傅真的是福大命大，似乎不管咋樣好像都死不了，簡直是太神奇了！”
　　“這個我贊同！”粉無常笑道，“師傅像是有著九條命的貓妖，又像是個打不死的小強。”
　　白雪點了點頭。
　　他們此時還在廚房中，整個對話過程特都是在廚房裏進行的。
　　白雪似乎並未意識到。
　　粉無常左右看了壹眼之後，苦笑壹聲道：“這就是妳的待客之道，讓客人呆在廚房裏？”
　　白雪嘴上上揚，露出了壹抹不易察覺的笑容，然後讓了壹個身位，道：“我對待別的客人都不這樣，對待妳嘛，要特殊壹點。”
　　粉無常察覺到了什麽，立馬問道：“難道妳這裏還來過別的客人？”
　　白雪道：“我只是打個比喻，妳現在怎麽這麽較真呢，不像妳風格啊。”
　　“嘿嘿。”粉無常跨出廚房，咧嘴壹笑，“明明是妳在較真。”
　　粉無常指了指桌上的兩幅碗筷道：“妳壹個人用兩個碗？”
　　“還有壹個是擺給我父親的。”白雪道，“今天，是他去世壹個月的紀念日。”
　　粉無常看了白雪壹眼，白雪的臉上帶著壹股淡淡的憂傷，籠罩住了她，讓她看起來又有了昔日的那種悲傷的氣質。
　　粉無常的心微微壹揪。
　　他伸出手，輕拍了壹下白雪的肩膀。
　　壹拍之下，白雪像是觸電壹樣，立馬閃身躲開了，這在之前是沒出現過的情況。
　　粉無常的手掌停在半空，有些尷尬。
　　白雪張開嘴，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是粉無常的手機。
　　他急忙掏出手機來，上面顯示的號碼是老丁的。
　　又是老丁。
　　自從師傅昏迷過去之後，老丁似乎已經纏上他了。
　　粉無常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接聽了起來。
　　“小粉啊，見歸醒了沒有？”老丁的聲音傳來。
　　“還沒呢……”粉無常說道。
　　“他現在還在壹醫院？”
　　“這個……”粉無常腦筋迅速轉了幾下道，“在啊，妳要來看望他？”
　　“嗯。”老丁道，“過兩天我和老伴壹起去看他。”
　　“好啊。”粉無常道，“來之前給我電話，他現在換了病房了。”
　　“好的。”老丁略微停頓之後道，“記得，他醒了之後，第壹時間給我打電話，明白嗎？”
　　“放心吧，您吶！”
　　粉無常掛斷了電話。
　　白雪問道：“誰？”
　　粉無常眉頭輕皺道：“師傅的導師，就是僵屍事件的時候，將師傅拉下水的那個生物學教授，壹把年紀了，還到處攬事情，早退休在家裏安享晚年多好啊，而且，奇怪的是，他非要讓我在師傅醒來後的第壹時間通知他，不止他，還有另外壹個——”
　　話未說完，手機鈴聲再次響了。
　　粉無常低頭壹看，這壹次，是阿德的。
　　真是想到誰，誰就來電話。
　　粉無常指了指手機道：“另外壹個又打來電話了——”
　　阿德的電話，他還是必須得接聽的，畢竟，他兩之間，現在已經有了壹個共同的秘密了，就是那兩個照片文件夾，以及那個丟失的磁盤。
　　“在哪？”阿德的話總是言簡意賅。
　　“啊……嗯，在家呢……”粉無常沒有料到阿德這麽直接，有些慌亂。
　　“霍見歸醒了沒？”
　　“還沒呢……”
　　“今天晚上九點，壹醫院門口，等我。”阿德的語氣很平淡，但聲音中有壹種讓人難以抗拒的氣勢，“有事。”
　　“什麽事啊？”
　　“到時候妳就知道了。”
　　阿德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粉無常看著手機，有些發楞，這個阿德比老丁還神秘兮兮，而且，做事說話都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總是說壹半留壹半，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白雪問道：“這個又是誰？”
　　粉無常道：“阿德，自從師傅昏迷之後，他壹直在找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搞什麽鬼。”
　　“阿德這人還不錯……”白雪道，“我見過幾次，感覺挺老實的。”
　　“我也這麽覺得。”粉無常略微沈吟之後道，“但，人心隔肚皮啊。”
　　白雪沒有應答，似乎陷入了思索當中。
　　粉無常看了壹眼手表。
　　他下意識地擡起了右手手腕，他的手表以前都是在右手手腕上，但是現在，右手手腕上換成了那個呼吸定位儀。
　　壹看之下，他立馬吃了壹驚。
　　呼吸定位儀上，赫然顯示著壹個不可能的數字：3！
　　粉無常張開嘴巴，楞住了。
　　也就是說，方圓兩米範圍內，還有壹個人。
　　這個人，應該就在這間屋子裏，或者，趴在屋頂上，亦或躲在窗戶外。
　　這還是第壹次，粉無常利用呼吸定位儀發現古怪之處，那種強烈的沖擊讓他的思維甚至都停止了思考。
　　“怎麽了？”白雪察覺到了粉無常的異常，立馬問道。
　　“啊……”粉無常悄然放下手腕，沈聲道，“沒事，沒事……”
　　他悄悄沿著房間走動了起來。
　　走到窗子邊上的時候，數字變成了2。
　　走到門口處的時候，數字依然是2。
　　走到飯桌前面的時候，數字變成了3。
　　繼續往前走，走到床邊的時候，數字依舊是3。
　　他又走到了後墻，數字還是3。
　　也就是說，這個人，此時就在後墻和飯桌之前的距離。
　　前後上下，直徑四米的壹個圓。
　　可是，房間內的東西壹覽無遺，基本上不可能有藏身之地。
　　那麽，第三個人藏在哪呢？
　　粉無常擡起了頭來，看向了天花板。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來，之前他來這裏的時候，壹直聽見壹個古怪的鳥叫聲，那個鳥叫聲在半夜的時候還在叫喚，有壹次，他出去的時候，往屋頂上看了壹眼，似乎看見了壹個黑乎乎的巨大的東西趴在頂上。
　　難道說，屋頂上那個東西，是個人？
　　“怎麽了？”白雪再次問道，粉無常的動作已經特別異常了，而且全身上下帶著壹種緊張的氣息，讓白雪也忍不住變得緊張了起來。
　　“妳家有梯子沒有？”粉無常問道。
　　“沒有……”
　　粉無常看見了桌前的兩個凳子，他快步走過去，壹只手拎起壹只，推開門，走了出去，將凳子放在屋檐下，疊在壹起。
　　“妳要幹嘛？”白雪追出去問道。
　　“我上去看看。”粉無常道，“妳家裏的屋頂可能漏雨。”
　　“怎麽可能？！”白雪道，“妳不要上去，危險——”
　　“哪裏危險？”
　　“我是怕妳掉下來……”
　　“妳給我扶著，我上去看壹眼就下來。”
　　殘陽如血，將天地染的壹片血紅。
　　黃昏正在發揮著最後的壹點余熱對抗著即將來臨的黑暗。
　　粉無常心中暗道：大白天的，就算是有鬼，老子也不怕！而且，什麽鬼敢白天出來，那真是他媽見了鬼了！
　　粉無常猜測，應該有個色狼或者什麽變態趴在屋頂上偷窺白雪。
　　他踩著凳子站了上去。
　　凳子忽然壹陣扭動，似乎要倒下去，他沒來得及低頭看，身子往前壹躍，淩空跳起，雙手抓住了屋檐。
　　“哐啷！”凳子翻滾在了地上。
　　粉無常扭頭壹看，白雪正捂著嘴在輕呼。
　　他緊咬了壹下牙關，扭回頭去，雙手拽住屋檐，將自己的身子往上拉——
　　他的肩膀伸了上去。
　　他的脖子伸了上去。
　　他的腦袋往上壹撅，看到了屋頂——
　　屋頂上有個黑乎乎的東西。
　　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