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徭役

　　甫壹見到人煙，亞倫心中便松了口氣。
　　他壹腳深壹腳淺地走在路上，最終到了自己家。
　　說是家，其實就是幾個窩棚湊起來的居所，既不能擋風，也不能完全擋雨。
　　在窩棚之前，還有壹片菜圃，裏面種了壹些蔬菜。
　　壹名扛著鋤頭，脊背彎得宛若駝背的老農走過，打了聲招呼：“臘小哥……回來了啊？”
　　“嗯，回來了。”
　　亞倫頷首致意。
　　“唉……要我說年輕人不要好高慕遠，那集市上的官府告示老朽也聽人讀了……奇花異石，珍惜鳥獸，拿壹樣便能抵徭役……又豈是那麽簡單的？”
　　老農壹邊走壹邊嘆息：“與其去找那些，不如伺候好自家土地……咱這壹輩子啊，就只見到這田地不辜負天天跟它打交道的人了……”
　　亞倫關上籬笆門，望著老農離開的背影，暗自搖頭。
　　徭役！
　　古代封建社會特有的勞役，成年男性自帶幹糧，服從官府去進行大型基建建設。
　　最關鍵的是……沒有壹點報酬！
　　因為工作繁重，累死病死的比比皆是，壹般來說，做完勞役回來的精壯勞力，往往都會瘦上許多，甚至累脫了形，大病壹場！
　　更不用說還有可能耽誤農時！
　　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亞倫回想之前幾年，雖然官府也有勞役，但好歹還給了底下人壹點喘息之機。
　　但這壹兩年官府催逼卻是越來越重，也顧不上農時之類的問題，導致百姓已經有開始逃荒的了。
　　‘亂世之兆啊……’
　　‘或者……還是應該造反？’
　　亞倫看了看米缸，發現只剩下薄薄壹層，破屋內也沒什麽家當，心中暗自思索。
　　‘但我沒實力啊……如果有超凡之力，說不定就幹了……現在壹個小農夫，能幹什麽？說話都沒人聽啊……’
　　‘太過危險了，我對這條小命，還是十分珍惜的……’
　　‘但如果做順民，去服徭役，身體受不受得了兩說，耽誤了農時，收成不好，照樣要餓肚子……’
　　‘所以前身才會想方設法地躲避勞役……’
　　亞倫用缺了壹角的泥瓦罐，給自己倒了壹碗水，慢慢喝著。
　　結合前身記憶，他大概想到了幾條路子。
　　第壹麽，自然是考科舉，自童生、秀才、舉人、進士壹路往上，只要考到秀才，就可以免了本人徭役！
　　‘但我壹來沒錢讀書，二來也沒有門路……退壹萬步說，縱然還有壹點‘塔’之靈性，能過目不忘，智慧大開……要壹路考到秀才，也來不及了啊。’
　　‘這條否決！’
　　第二條，則是去給大戶當佃戶，托庇於鄉土豪強，甚至藏匿戶籍，沒有了戶籍，官府黃冊中都沒有妳這個人，自然也不用去交稅或者服徭役了。
　　比如陸州集上，就有壹個大戶‘古家’，前幾代只是個小地主，直到這壹代出了壹位舉人老爺，立即就收得四方賣身、投靠、詭寄，頃刻間富甲壹方，包攬稅賦，算是本地壹霸。
　　話說古代統治階級也不傻，比如大松就有明確規定，舉人免賦稅的田地不得超過兩百畝，超過了限額，照樣得上繳稅賦勞役。
　　奈何到了實際執行階段，特別是如今時期，根本沒人來管！
　　‘只是……我不想給人當奴才，這條也算了……’
　　第三條，勾結官吏，鉆政策漏洞，畢竟官法中總有免征的空子。
　　這條也不用想，不是亞倫能用的。
　　第四條，當道士或者和尚，還必須是正經擁有道籍、僧籍的，也就是擁有道冊、度牒者。
　　而普通度牒售價麽？大概是兩百貫錢，壹貫錢壹千文左右，相當於壹兩銀子，這也就是二百兩銀子。
　　殺了亞倫也拿不出這麽多錢來！
　　“沒想到……壹文錢難倒英雄漢啊……我雖然沒被壹文錢難倒，但被二十萬文難倒了……”
　　亞倫敲了敲額頭：“難道……要用最後的辦法？”
　　最後的辦法很簡單，也很適合窮苦人用，那就是跑！
　　拋家舍業，逃入深山，皇帝能奈我何？
　　只是這壹跑立即成了罪民不說，這些家當，乃至此時農人最重視的自家的幾畝地，就要全部沒有了……
　　亞倫想了想，眼睛忽然壹亮。
　　雖然深山老林危險，山民兇殘奸詐，但他竟然覺得這辦法相當不錯。
　　畢竟，他光棍壹條，說走就走，沒有拖累。
　　至於這田地麽？大不了賣掉……
　　他可不是之前的農夫方臘，對這點田產有多麽重視。
　　‘如果要割肉止損，則要將田賣了，反正崽賣爺田心不疼……’
　　‘但想要出其不意，還是不能做出太多小動作，畢竟妳光棍壹條再賣地，是人都知道妳要跑……’
　　‘而跑到深山也不方便，缺少食鹽、藥材……’
　　有著修仙界中當凡人茍了數十年的經驗，亞倫對此駕輕就熟。
　　山中清苦，瘴氣毒蟲又多，容易生病，還缺食鹽，如果不是實在活不下去了，哪個平原上的農民願意逃入深山當刁民呢？
　　“唉，恨我如今只是個普通人！否則手段斷不止這壹點……”
　　想來想去，也沒個結果，亞倫走出茅草屋，準備拔兩顆菜做晚餐。
　　這時，籬笆外又有壹個五官樸實、皮膚黝黑粗糙的漢子走過，看到亞倫，頓時被嚇了壹跳：“啊……妳……妳是方臘？我親眼見到妳跌落懸崖了……妳怎麽在這裏？”
　　“原來是周二牛妳啊……”
　　亞倫心中微動，沒想到還有這個麻煩，但面色如常：“我運氣好，被半空中的樹枝掛住，沒摔死，就是有些摔傷，這不就回來了麽？”
　　“哦哦，原來是這樣……”
　　周二牛摸了摸腦袋，回到家裏，立即變得面色如土。
　　“當家的，怎麽了？”
　　他的妻子周氏見狀，立即過來給他倒了壹碗水。
　　這男人是家裏的頂梁柱，可不能出事啊。
　　“邪……邪門了……我告訴妳，那方臘從懸崖上掉下來，那可是‘鷹愁崖’啊，光禿禿的連老鷹都難下腿，他竟然沒事……可不是……遇到鬼神了！”
　　說到這裏，周二牛更是握著碗的手都在發抖。
　　這個時代的人，不管高層還是底層，普遍還是對於神仙之說深信不疑的。
　　“既然如此……”
　　周氏想了想，卻道：“那個方臘我看著平時也是個良善人，妳可以多多幫襯壹二，畢竟能得鬼神山精之助者，絕非常人，說不定能幹出壹番大事來……”
　　周二牛頓時有所意動！
　　……
　　夜晚。
　　正糊弄完肚子的亞倫表情忽然壹變：“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