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寂靜的夜

　　入夜時分，魂獸軍營某座冰屋中。
　　壹個高大的身影掀開獸皮門簾，邁步走了進來。
　　冰床上，衣衫淩亂的徐太平急忙推開身上的霜美人·盛世，看向了冰屋門口處的身影。
　　盛世眉宇間流露出壹絲不悅之色，卻是發現，闖進來的人竟然是大軍領袖。
　　裟佳默默的看了徐太平與盛世很久，對於冰魂引與霜美人的結合，裟佳的心裏稍稍有些復雜。
　　他並不會像帝國那樣做，將兩人捆起來遊街示眾，讓所有人見到二人的惡行，並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兩人千刀萬剮。
　　裟佳只是……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當年的父母也是這樣勇敢，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打破了禁忌，只是最後淪落到身首異處、受所有人唾棄。
　　“統領。”徐太平整理好衣衫，站起身來。
　　裟佳回過神來，開口道：“跟我來。”
　　說著，裟佳轉身掀開了獸皮門簾，走了出去。
　　徐太平扭頭看了壹眼冰床。
　　本該高冷的霜美人，此刻面色微紅、氣呼呼的小模樣，倒是別有壹番風情。
　　被打擾了好事，誰會開心呢？
　　種族特性本就是王者的霜美人，再這麽被打擾下去，恐怕真的就要造反了……
　　霜美人強壓著內心的沖動，身上重塑幻化出了壹件唯美的雪制大氅，起身下床、赤足踩在雪地上，跟著徐太平走出了冰屋。
　　裟佳掃了壹眼自顧自跟上了的霜美人，並沒說什麽，帶著兩人向營地外走去。
　　“淩晨三點，大軍開拔。”密林中，裟佳小聲說道。
　　徐太平落後裟佳半個身位，壹副恭恭敬敬的模樣，聽到這句話後卻是心中壹驚：“明天淩晨？怎麽不提前告訴我？”
　　裟佳冷冷的瞥了徐太平壹眼：“我現在沒通知妳麽？”
　　徐太平張了張嘴，最後也低下頭來，壹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看到徐太平這副模樣，裟佳冷哼壹聲：“我們要拋棄很多下屬，猿族、屍鬼、雪獅虎、月豹……”
　　每壹只魂獸都曾是裟佳的寶貝，也是裟佳在這混亂地域安身立命的資本。
　　只是此時，裟佳很難帶走它們，要知道，雪境旋渦也不是說進就進的，回去的路途比較艱難。
　　徐太平心中念頭急轉，開口道：“獸族，想要多少都有，回歸旋渦再馴服野生的就可以了。
　　統領可以選擇壹些品質高的獸族領袖，軍中有18棵柏靈樹女，又有數十冰晶翼、雪風鷹。”
　　“無需安慰我。”裟佳突然開口，打斷了徐太平的話語。
　　雪境旋渦那種級別的風雪，必然會吹散很多將士，它們可不像青山軍，數百人的團隊，人手壹桿雪魂幡，強行定格著風雪硬上。
　　有很多雪境生物，在漩渦之外是很難獲得的。
　　比如說雪魂幡、雪疾鉆這種特殊技能的，再比如說絕大部分植物類魂獸，它們落地生根，也很難出現在漩渦之外。
　　類似於萬安關外三十公裏處的柏靈樹女部落，是不知道多少年才組建而成的大型族群。
　　那是需要時間的沈澱的，沙佳在這魂獸資源極其豐富的漩渦邊緣，拉出兵線過濾了這麽久，也才招納了不到20棵柏靈樹女。
　　而且她們還天性善良，遊離於魂獸大軍之外，從不參戰。
　　裟佳突然開口道：“徐風華會讓我們平安回去麽？”
　　徐太平：“她動不了。”
　　“呵呵。”裟佳壹聲冷笑，“動不了，她當年是怎麽出現在柏靈樹女村落的？”
　　徐太平沈默半晌，開口道：“我們從高空中掠過，飛向旋渦，她是不會出手的。”
　　裟佳：“妳的信心源自於哪？”
　　無論我有沒有信心，妳都已經下定決心返回旋渦，妳淩晨三點都要去行動，難道不是嗎？
　　徐太平心中默默想著，口中卻是說道：“如果領袖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嘗試著去和榮陶陶交涉。”
　　“嗯？”裟佳猛地轉頭看向了徐太平，壹臉的不可思議。
　　壹旁，盛世眉頭微蹙，看著徐太平。
　　徐太平輕輕點頭：“徐風華的兒子，榮陶陶。他是我的同窗，他也是壹名雪燃軍。”
　　裟佳當然知道榮陶陶是誰，他甚至與榮陶陶有仇，恨不得殺榮陶陶而後快的那種。
　　當年，魂獸精英大軍就是被這小子的花朵殺得潰不成軍，損失了無數好手。
　　要不是後來裟佳在旋渦旁站穩腳跟，新招了大量魂獸補充實力的話，恐怕裟佳這輩子再難崛起了。
　　裟佳壹手抓住了徐太平的衣領，拎至眼前：“妳讓我向仇人請求幫助？”
　　“不是幫助，是合作。”徐太平面色不變，甚至連聲音都很平穩，仿佛感受不到眼前暴君的恐怖氣息壹般。
　　這樣的壹幕被盛世看在眼裏，她甚至有種心花怒放的感覺。
　　她太喜歡徐太平此時的表現了，冷靜的頭腦、強大的內心。
　　在裟佳面前，那些身體瑟瑟發抖、跪地求饒的魂獸，拿什麽跟徐太平比？
　　徐太平感受著裟佳噴灑在自己臉上的暴躁鼻息，開口道：“合作共贏。人類喜歡這個，起碼華夏喜歡這個。”
　　盡管裟佳的雙眼是白蒙蒙壹片，但並不幹擾旁人察覺到他心頭的怒火：“怎樣共贏？”
　　“知道雪燃軍的目的是什麽，然後適當的給他們些甜頭。”徐太平組織了壹下語言，“雪燃軍只是想清理這壹方區域罷了，而那些獸族，我們本就是要拋棄的，本就帶不走。”
　　裟佳心中壹怔，徐太平這是要……
　　徐太平：“沒有人願意白白犧牲性命，我們返回雪境旋渦，人類軍嘴上不說，但心中也許會很支持。
　　我們前往雪境旋渦，讓人類軍讓開道路、讓徐風華視而不見。而那些在旋渦下，帶不走的獸族，便是留給人類軍的禮物。”
　　“呵。”裟佳氣極而笑，道，“好狠毒的心，我的軍師。”
　　徐太平卻是不以為然，五十步笑百步？妳最終不也是要拋棄獸族的麽？
　　當然了，徐太平心中這麽想，嘴上卻不能這麽說。
　　他從另壹個角度分析道：“無論如何，我們是帶不走全體獸族，難道妳想便宜其他幾方勢力？”
　　裟佳：！！！
　　徐太平：“妳我都清楚，壹旦我們離去，那些獸族勢必會被其他幾方勢力接收。
　　我們與那兩個勢力有著血海深仇，妳不會想要資助他們的。”
　　看著裟佳的表情，徐太平乘勝追擊：“裟佳，妳是幹大事的人。我們有著清晰且遠大的目標，有著建立帝國的夢想。
　　只要能夠完成目標，過程與手段，無須在意。
　　對於我們而言，不過是拋棄了那些本就要拋棄的獸族，換來的卻是人類大軍讓路，徐風華不出手。何樂而不為？”
　　緩緩的，裟佳松開了抓著徐太平衣領的手，將他放了下來。
　　是啊，拋棄那些本就要拋棄的獸族，換來平安返回旋渦。
　　徐太平繼續道：“如果進入旋渦的路途平穩，我們甚至可以多帶走壹些獸族。”
　　裟佳捋了捋北風吹亂的長發，道：“這就是妳問我，為什麽不提前通知妳淩晨出發的原因？妳心中早就有了計策了，是麽？”
　　徐太平：“我是妳的軍師，這本就是我該考慮的。最大程度保留我們的實力，返回旋渦內完成復仇、重建帝國。”
　　裟佳默默的看向了遠方：“人類軍，哪那麽容易合作。”
　　徐太平開口道：“起碼讓我試壹試，裟佳。”
　　隨後，密林中陷入了壹片寂靜。
　　半晌，裟佳開口道：“妳想怎麽做？”
　　徐太平：“我帶壹支小隊，直接去找人類軍，找榮陶陶交涉就可以了。”
　　裟佳果斷拒絕：“不行，風險太大，我承擔不了失去的後果。”
　　徐太平看著裟佳的背影，聽著這樣的話語……
　　他想了想，道：“那就大軍開拔，以全軍將士作為我的後盾，陣前與榮陶陶交涉。”
　　裟佳面色陰沈不定，猶豫良久，道：“好！”
　　說著，裟佳轉身離去。
　　徐太平的背後，壹雙手臂纏繞了上來，他只感覺自己的耳垂被噙住了。
　　盛世這個家夥……
　　細細碎碎的聲音彌漫在耳畔：“徐太平，徐太平……妳知道妳剛才的魅力有多大麽？
　　我可真是越來越喜歡妳了。妳是我這壹生見過的最優質的奴仆。”
　　徐太平：“……”
　　這壹生？妳才活了幾年？連20歲都不到吧？妳見過啥？
　　我真應該把榮陶陶拽到妳面前，讓妳看看真正優質的奴仆長什麽樣……
　　那可是身上能開滿蓮花的……
　　想到這裏，徐太平的面色稍稍有些古怪。
　　霜美人只能控制壹個奴隸，她控制了榮陶陶的話，這樣壹來，自己倒是不用天天擔驚受怕、受她侵擾了。
　　徐太平輕輕推開了盛世：“讓我靜靜。”
　　而盛世的手臂卻是越纏越緊。
　　徐太平：“壹個人。”
　　盛世卻直接扳過他的身體，冰涼的紅唇湊了上來。
　　徐太平：“……”
　　良久，盛世在徐太平的再三請求之下，終於獨自離去了。
　　徐太平已經展現出了成年冰魂引應有的智慧，他早已知道該如何與盛世相處。來硬的是沒有用的，只能服軟懇求。
　　但壹切如他剛才所說，只要能達到目的，過程與手段並不重要。
　　服軟唄、求唄，他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自尊心爆棚的少年了。
　　話說回來，自尊心這種東西……
　　有什麽用？
　　盛世離去之後，壹道聲音也從背後傳來：“妳在自由發揮。”
　　徐太平：“不，我在合作共贏。”
　　何天問壹聲冷哼：“妳真的認為雪燃軍會跟魂獸大軍合作？”
　　徐太平：“何天問。任務是要大家壹起來完成的。
　　從始至終，妳都在推搡著我前行，逼迫著我完成我們所有人的目標。我努力完成了我的部分，現在，到妳和榮陶陶了。”
　　何天問看著徐太平的背影，壹時間沈默了下來。
　　徐太平轉過身來，看著空空蕩蕩的密林：“他是徐風華的兒子，而妳是雪燃軍總指揮的兒子。
　　我是妳的合作夥伴，不是妳的奴隸。我努力了這麽多，到妳了。”
　　空蕩蕩的面前，突然浮現出壹道身影。
　　雪地迷彩、作訓帽，以及那帽檐之下，那面色不善的臉龐。
　　“如我所說，這是雙贏。”徐太平開口說著，“魂獸大軍會有更多的資本在旋渦中崛起。
　　而避免魂獸軍與雪燃軍遭遇，避免壹場大戰，會有無數雪燃軍將士免於厄難。”
　　徐太平繼續道：“我沒說魂獸大軍壹定會贏，但妳很清楚魂獸軍的實力。壹旦開戰，雪燃軍必然損失慘重，無數士兵的屍體會埋葬於此。
　　而妳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雪燃軍將士死去，對麽？”
　　何天問：“……”
　　利誘，要誘到點上。
　　抓人，就是要抓心！
　　徐太平用利誘住了裟佳，也牢牢地抓住了何天問的心。
　　事實上，真正能讓人類大軍讓路的可不是榮陶陶，而是眼前的男人-何天問！
　　良久，何天問擡起手，按在了徐太平的腦袋上，面露古怪的笑容：“看來，我給自己培養了壹個大麻煩。”
　　徐太平非常不喜歡別人按他的腦袋，但此時，他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開口道：“淩晨三點，大軍開拔。”
　　何天問深深的看了徐太平壹眼，他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見。
　　父親？
　　也許……也該見見他了。
　　與此同時，夜空下，壹隊人馬在雪原中疾馳。
　　望著前方的建築工地，高淩薇開口道：“減速，今夜在此紮營休整。”
　　青山軍在外闖蕩了壹下午，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那之前的那座戰場。
　　顯然，高淩薇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這支城築部隊。
　　自主權極大的青山軍，在沒有上級明確命令之時，是可以自己確定作息時間、巡邏範圍的。
　　再回到白天的戰場，這裏已經變了壹番模樣。
　　將士們的屍體已經被護送返回了城關，而這茫茫雪原中，也已經有三百余米的巨大城墻屹立於此了。
　　荒漠魂技，的確是基建神技！
　　除了城築部隊，還多了壹支城墻守衛部隊把守在此，也昭示了雪燃軍的決心。
　　這面城墻，妳們不讓建，也得建！
　　“嘖嘖……”榮陶陶盤腿坐在踐踏雪犀上，看到了這壹副從未見過的奇異畫卷。
　　夜空皎月、寂靜雪原、以及那突兀的壹段城墻。
　　還有那城墻上下攢動的人影，有人安靜值崗，有人忙碌修補。
　　瑩燈紙籠的映襯下。
　　壹切都是那樣的和諧，夜色是那樣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