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內卷

　　這是夏歸玄壹統星域之後的第壹次大典。
　　說來也是該有的，否則好像很不“正規”，他甚至連個普通的例會都沒開過，只跟自家女人開過家庭會，隔天就跑路了。
　　哪有這樣的征服和統壹？簡直過家家壹樣。
　　還好用人得宜，朧幽有惡念和幽舞融合時的記憶，對澤爾特事宜門兒清，清楚原族人憂慮的和想要的是什麽，於是管起來輕車熟路。加上商照夜作為父神坐騎又是此番元帥，在敗者面前極有威勢，兩人配合得十分適宜。
　　否則就這樣把人家女皇拐走了連個會都沒開過，整個星域必亂無疑。
　　所以作為大祭司的商照夜覺得應該開壹次父神降臨的盛典，是秀威嚴，也是安原族之心，最好有點諭令下達。這在蒼龍星做得挺像那麽回事，讓神裔們心中非常踏實，現在壹個個精氣神都不壹樣，在澤爾特最好也這麽來壹次。
　　其實朧幽挺反對的，如幽舞所想，她是真的不想對夏歸玄下跪，尤其還在大庭廣眾之下……真丟人。
　　“筱如都跪過，無非做給外人看的壹個形式，他平時又不要妳跪，妳矜持什麽？”如今深敬父神的商照夜覺得朧幽這個糾結簡直莫名其妙，跪拜父神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日常沒讓妳們天天跪那是父神的隨性與仁德，妳還喘上了？
　　“那怎麽壹樣？”朧幽咬著牙：“筱如在床上什麽姿勢都跪過，她才不羞恥。”
　　“這樣啊？”商照夜無語道：“那妳也去床上跪跪不就完事了？”
　　大邏輯家！
　　朧幽驚為天人地看著商照夜：“照夜，妳變了。曾經那麽耿直壹匹馬呢？”
　　“我說了什麽很七拐八繞的事情嘛？”商照夜抱肩：“這不耿直嗎？”
　　“耿直。妳怎麽不去床上跪跪？”
　　“因為我日常願意跪啊，又沒妳那種糾結，我為什麽要去床上跪？”
　　“……如果他要妳去床上跪呢？”
　　對答如流的商照夜忽然哽了壹下，有些奇怪地撓撓頭：“姐姐，我覺得這事怪怪的，妳作為狐貍精應該比較內行，能不能幫我分析壹下？”
　　“呃？”
　　“床上跪什麽的……我有的時候覺得願意，這本來就是侍奉父神應有的壹環。可有的時候又覺得不太樂意，甚至有點小生氣，這是為什麽呢？”
　　朧幽瞪大了眼睛，盯著商照夜不說話。
　　商照夜下意識後退半步：“看、看什麽看？”
　　“那啥，照夜啊……”朧幽有些艱難地道：“妳、妳可能有點喜歡上他了。”
　　商照夜也瞪大了眼睛。
　　昨天自己的內心戲還在說自己不可能對他有什麽愛情的呢，今天就壹耳光？
　　“餵，妳是不是搞錯了？”商照夜忍不住道：“我看妳是當手辦當久了，有點傻了對不對？我不樂意了居然還成喜歡他了？”
　　“就是因為不樂意，所以是喜歡他。”朧幽壹副柯南樣兒，伸手指著她：“妳覺得樂意的時候，那是因為侍奉父神的服從，他要妳幹嘛都該從命的心理，對不對？”
　　“對。”
　　“因為妳耿直愚忠啊，讓妳去死妳可能都願意，何況這點事……我最懂妳了。”
　　“……妳以前是不是想過命令我去死，為什麽能說得這麽順溜？”
　　“別岔題！”
　　“……”
　　“不樂意的時候，甚至小生氣的時候，那就是覺得為什麽妳對別人都可以甜言蜜語妳儂我儂，對我就是理所當然要侍奉啊？嚶嚶嚶我不服，我也要妳說‘照夜妳好美，我喜歡妳’我才肯！哼！”
　　商照夜：“？”
　　“還有啊，憑什麽我就跟個外臣壹樣還需要通報啊，妳都沒當我是自己女人我為什麽要陪妳上床啊，憑什麽那個新降的俘虜都跟妳比我更親啊，氣死人了！再這樣下去下次妳想騎我我都不肯了，找其他坐騎去！”
　　商照夜：“……”
　　“所以真相只有壹個！”朧幽指著她道：“這是怨婦啊！女人會對男人有這種小怨懟和小期待，不是喜歡是什麽啊？”
　　商照夜傻在那裏，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覺得好像哪裏不對……有壹些是，有壹些不是，似是而非的樣子。可讓她反駁卻又反駁不出來，可憐耿直的戰士真沒這麽多彎彎繞啊！
　　可惜沒有太多時間給她思考，因為典禮已經開始了。
　　……
　　枯槁蒼老的圖林率眾跪於聖殿之中禱告，悠揚的禱告聲傳揚天空。
　　身後都是蒼雷暗夜等今日壹大早從各個星域通過蟲洞趕來參加儀式的諸位原族領主、星球總督。聖殿更外圍茫茫跪倒無數原族人，虔誠禱告，更遠還有壹些人類官員和神裔修士在遠遠圍觀。
　　聖殿高臺有壹個巨大的雕像，就是曾經夏歸玄見過的閃電狀意識流神靈，閃電如龍蜿蜒，龍目是燦然神光，周遭是黑色暗影，象征著原能光暗、以及閃電的外在體現。
　　這其實是壹個不存在的神靈，由原族元祖在夏歸玄的石屋、那個“失落的神廟”裏腦補虛構而成。當然也可以說腦補的就是夏歸玄……雖然並不是壹回事。
　　大祭司商照夜立於閃電雕像之前，高舉權杖。
　　朧幽不甘不願地跪於階下，代表眾人發出禱告：“澤爾特原能族裔，恭迎父神降臨。”
　　嚶嚶嚶我居然要跪照夜。
　　看商照夜板著臉其實眼中有點笑意的模樣，朧幽想哭。
　　敢情商照夜壹意促成這樣的典禮，還有這小心思呢。
　　大庭廣眾之下朧幽也沒法跟商照夜算賬，繼續念了好幾遍請父神降臨，天空乍起雷霆。
　　壹道紫電穿破時空，劈在雕像上。
　　卻不是傷害，仿佛灌註。
　　於是閃電雕像漸漸“活”了過來，隨著壹聲龍吟，雕像蜿蜒盤旋，成了壹條閃電形成的龍，盤踞虛空。在閃電外圍暗影重重，紛紛化作鱗片，扣在龍身之上。
　　龍目之中的神光也活了，凝註著下方人群，太清之威籠罩天地，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了壹種被壓制和敬懼的感受，仿佛來自血脈深處的臣服。
　　夏歸玄沒有大話，他模擬原能族的修行，完全壹模壹樣，而且比任何人都精通，仿佛已經身化光暗。
　　虛空電流閃爍之中，幽舞出現在臺上，虔誠跪地俯首：“父神在上，您最忠實的奴仆幽舞，迎接您的駕臨。”
　　圖林等人心中壹動，擡頭看去，卻見閃電黑龍化作人形，從虛空降臨。幽舞跪於神座邊上，用背作為他的墊腳臺階，送他上座。
　　圖林等人屏住了呼吸。
　　這……
　　其實按照教義，這確實應該如此。澤爾特的教義是比較古板且嚴格的，比蒼龍星神裔更嚴肅得多，凸顯的是神靈在人們心中的至高無上，神賜予壹切，便是皇者也不過為神奉足，代神牧守。
　　可這位女皇陛下居然肯做到這份上？
　　她知道那是假神啊，以她的性格，真的不覺得羞辱麽？壹位連在外人面前替他起舞都誓死不願的女皇，如今帶著虔誠，俯首階前，自願墊腳，為他造勢？
　　朧幽也睜大了眼睛，這要命了……理論上，墊腳的是……兩只腳。
　　她也是其中之壹。
　　幽舞不經意地擡頭，對上朧幽的眼睛。
　　朧幽眼裏露出求饒之色，傳念：“別這樣……別卷了……”
　　幽舞不答。反正妳想置之事外，沒門。
　　閃電龍形終於化成人形神靈，緩緩從虛空降臨。
　　幽舞閉上眼睛，等待他踏在自己背上的感受。
　　但沒等到。
　　擡眼望去，看見的是壹位黑色閃電凝成的能量體，露出夏歸玄的臉龐、柔和光芒凝成的眼睛，和他溫和的笑意。
　　“原能族不是我的踏腳石，是我的臂膀。”
　　他扶起幽舞，低聲道：“沒有任何人能踏在我族人的背上。”
　　幽舞怔怔地看著他變為原能形態的容顏，白發早沒了，可依然那麽好看。
　　商照夜撇了撇嘴，又來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