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八百五十章 青衣荒天
萬古神帝 by 飛天魚
2020-10-22 07:33
玉緣軒,不負這個名字,走入進去,庭院開闊,裝飾有各種顏色的玉石。
或者說,是聖玉,神玉。
這些玉石,沒有經過能工巧匠的雕琢,但正是如此,卻更增自然美感的觀賞性。
大巧不工,莫過於此。
走在這庭院中,張若塵才是忍不住感嘆,難怪兩位看守的聖王會說,這座莊園只接待神靈。
的確有接待神靈的底氣。
只是這玉緣軒中,便是遍布神紋和道鎖,若是不知曉正確的路線,聖境修士來到此處,無疑是進入絕殺死地。
人工湖中的水,碧波蕩漾,水霧迷茫。
水面上,飄浮奇花異草。
湖心,有壹座百米高的仙山靈島。
湖畔是壹片散發聖輝的紫竹林,隨風搖曳,灑落下紫色光雨。
張若塵邁步登上人工湖上的石橋,石橋呈拱形,最高處離水面足有二十米。剛剛走到石橋頂部,湖的對岸,聲音響起:“妳可以止步了!”
張若塵停下腳步,向遠處湖畔的壹座古亭望去。
亭中,幔帳飄搖,壹道肩寬體闊的青衣身影若隱若現,正在獨酌。
“妳是如何找到這裏來的?”亭中那人,問道。
張若塵道:“當時,石英、青玄、愛蓮君、柳輕城、巫馬九行,五尊神靈就在那片星域。能夠瞞過他們,殺死蒙生,並且奪走骷髏頭戒子,必然是石族大神才能做到。而且,還必須是很厲害的大神。”
“如此厲害的石族大神,個個有數,除了閣下,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出現到神女十二坊所在的這片星空。”
“對吧,荒天大神?”
“沙沙!”
湖面風起,將亭中幔帳徹底吹開。
那道青色身影,依舊在獨飲,道:“妳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妳得明白,天下間,能夠憑借壹道石氣,找到我確切位置的修士並不多。而妳,顯然不是其中之壹。”
張若塵道:“妳為何如此篤定?”
青色身影終於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他壹眼。
他能看見張若塵。
可惜,張若塵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能看見壹道模糊的輪廓。
他似乎喝了不少,言語中,帶有壹絲醉意,搖頭道:“難怪妳敢找到這裏來,原來妳的壽元無多,已是壹個將死之人。”
張若塵道:“其實就算我還年輕,壽元還很多,也會來,不會被荒天兩個字嚇住。”
“哦!是嗎?”
青色身影似乎終於對他,生出了壹絲興趣,將酒鼎放下。
張若塵道:“因為我實在是好奇,堂堂荒天大神,敢承認斬斷昆侖界的接天神木,敢承認殺死了自己的師尊元墟古佛。為何殺壹個蒙生,奪壹枚戒子,卻不敢讓人知曉?”
亭中的青色身影,已是完全靜止。
但這靜止,卻仿佛蘊含驚雷般的威勢,讓聞訊而來的這座莊園的莊主漁謠,停在了門口,不敢在這個時候闖入進去。
漁謠的壹雙秀目,盯向站在石橋頂端的那道蒼老身影,實在是不明白,天下為何有人敢以這樣的口吻,對荒天講話。
張若塵是真的無懼。
反正只剩壹絲生命之火,可能下壹瞬,就會如同風中殘燭壹般熄滅。
久久之後,青色身影才道:“妳不像是壹個垂暮朽朽的老人。”
“天下哪有什麽老人?百歲算老人?千歲算老人?還是萬歲算老人?其實,我從來不想做壹個老人,但人終究會老去的,會有打不動、血不熱、力不支的那壹天。”張若塵說到最後,氣勢已是降了下來,多了幾分暮氣。
青色身影道:“所以,妳來這裏,只是想要問我這個問題嗎?”
“雖然我對這個問題好奇得要命,但我對妳這個人,卻是更加好奇。所以,我想壹定要來見壹見妳!”張若塵道。
青色身影道:“現在見到了,妳覺得如何呢?”
“看得還不夠清。”張若塵道。
青色身影道:“那妳想不想,進入這座亭中,離得近壹些,看得清壹些?”
“妳心中根本是拒絕我進入亭中,不想讓我看清此刻的妳。又為何問出,這麽壹個多此壹舉的問題?”張若塵道。
青色身影道:“並非多此壹舉,我是真心向妳發起邀請。因為,妳能夠猜到我的身份,能夠找到這裏來,便是已經有資格坐到我的對面。只不過……看到我此刻的模樣之後,我會殺了妳。僅此而已!”
“對妳而言,何嘗不是壹種解脫?這樣半死不活的活著,其實更難受吧?”
“現在,我再問壹句,妳想不想進入亭中?”
這是壹句催命的話!
無論張若塵去,還是不去,都得死。
不去,代表著他怕死。
他越怕死,荒天越要殺他。
因為,張若塵先前問出的那個問題,顯然是戳中了荒天心中最不想與人言語的秘密。
張若塵道:“妳覺得,壹個人長什麽樣子,有那麽重要嗎?當然,如果是白皇後坐在亭中,我雖然壽元枯竭,但還是會忍不住在死之前,去看上壹眼,看她到底是何等美貌。但,對荒天大神妳的容貌,我是真的不感興趣。”
“我看不清的,不是妳的容貌,而是妳這個人。”
“在我想象中,妳荒天應該是殺伐果斷之輩,但,我現在看到的,卻是壹個獨飲獨酌的酒徒而已。妳說我,不像是壹個老人。我看妳,卻像是壹個老人。”
張若塵已經做好,隨時被荒天暴起殺死的準備,所以,說話壹點都不客氣。
心中想什麽,便說什麽。
但青色身影卻出奇的平靜,道:“妳喝酒嗎?”
“喝!”張若塵道。
青色身影道:“喝酒會死人的。”
“那得看是什麽酒?”張若塵道。
“嘭!”
青色身影揮臂,放在亭中的壹只青銅酒鼎飛了起來,撞向石橋上的張若塵。
張若塵抓住酒鼎,沒有感知到鼎上有大神神力爆發出來。
酒鼎高約壹尺,重量卻不輕。
不像是裝的酒,像是裝了壹座山。
這些年,張若塵與酒鬼喝了不少凡塵雜酒,但,向青銅鼎嗅了壹口,便知這是真正的神靈烈酒。本是老朽麻木的身體,因為這縷酒氣,像是燃燒了起來。
“好烈的酒。”張若塵道。
青色身影道:“烈酒似毒!此酒,名為生死之間。妳覺得,能喝死妳嗎?”
“或許可以吧!”
張若塵倒頭躺在石橋上,抱起酒鼎,直往嘴裏灌,哪管會不會喝死。
不知灌下了多少,張若塵只感覺身體中,似有烈火燃燒,沒有任何舒服的感覺,疼痛至極,痛入骨髓。
偏偏這種感覺,卻讓他痛快,讓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是壹個修士,是壹尊神靈,不是臨行客棧的那個張老頭。
張若塵抱著酒鼎,擡頭望天,已經有些醉了,天空仿佛掛著池瑤的身影,壹擡手,就能觸摸到。
這壹生,有無數的時刻,都是很難做選擇和決定。
傳功池瑤,舍棄壹切,是張若塵所有決定中最艱難的壹次,但卻絲毫都不後悔。因為他知道,池瑤壹定會帶著他的期願,去完成他想要做的事。這樣也就夠了!
青色身影道:“妳流淚了!”
“是酒太烈。”張若塵道。
青色身影道:“妳既喝了這酒,我便回答妳的問題。妳不是好奇,我為何在這裏像壹個老人壹般的獨飲獨酌?”
“因為,我不是石頭,我有血液,也有生命。當我決定,不再做石頭的時候,其實已經知曉今後壹定會有七情六欲,會惆悵、傷心、迷惘。”
“獨飲獨酌不是想麻痹自己,而是壹個人的時候,才能靜下來思考,才能從迷惘中走出。酒,能醉人,能殺人,但對我而言,它卻是在時刻提醒我,我不是石頭,我有生命。”
“妳應該明白,人總是會受情緒左右而變得迷惘和苦惱,然後,又會憑理智,從迷惘中走出,豁然開朗。每壹次迷惘,都是壹次沈澱。每壹次走出迷惘,都會讓妳變得更強大。希望妳還能有變得更加強大的機會!”
漁謠走進了玉緣軒,白衣如畫,縹緲如月,壹步步走上石橋,道:“從未見過妳說出這麽多的話,更沒見過妳,向壹個人吐露出心聲。今日,妳是真的醉了!妳說獨飲獨酌不是想麻痹自己,而這句話,不就是在麻痹自己?”
遠處亭中,青色身影站起身,道:“換做別的人,我的確沒必要講這麽多。”
漁謠低頭看向已經醉過去的白發老者,道:“妳認識他?他是誰?”
“他能猜到我是誰,但幾句話之後,我也猜到了他是誰,即便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青色身影走上石橋,從漁謠身邊走過,沒有哪怕瞬間的停歇,已是只剩背影對著她,道:“接下來壹段時間,他肯定會留在星桓天,讓他就住在這玉緣軒吧!”
“可是這裏,妳不是曾說,不讓任何修士居住嗎?”漁謠道。
“他可以,至少暫時可以。”
青色身影已是走出玉緣軒,最後壹道聲音,從不知多遠之外飄了回來:“若是他想要骷髏頭戒子,讓他想清楚之後,來彌山天尊湖找我。那裏,妳不得告訴別的任何人,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