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無生指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耳畔是飄渺之音回蕩，眼前是芊芊玉手輕點，朵兒察頓時有壹種靈魂出竅恍然物外之感。
　　他心知不好，急速變化著身形，試圖避開這壹指，可周圍空氣突然變得沈重，壹層層往對方塌縮，似乎那裏藏著壹個巨大的漩渦，於是，他身不由己“湧”向漩渦，仿佛在迎接那壹指。
　　顧小桑壹指點出後，孟奇等人只看到朵兒察就像失了魂壹般，放棄了抵抗和閃避，主動迎了上去，如同迫不及待歸家的遊子。
　　“這是妖術嗎……”孟奇頗為驚愕地看著這詭異壹幕。
　　手指拂在朵兒察眉心，顧小桑寶相莊嚴地開口了，聲如銀鈴，清脆空靈：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讓人寒毛聳立的事情發生了，朵兒察居然露出了安寧喜悅的笑容，低聲跟隨：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他腦袋之下的身體忽地膨脹，接著急速收縮，皮膚幹枯，肌肉癟陷，壹道道血光凝聚，匯於眉心，湧入了顧小桑的食指和中指。
　　顧小桑白玉般的臉龐愈發光潔，仿佛能滴下水來。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朵兒察軟軟倒地，平和喜樂地念著這咒語般的經文，聲音越來越低。
　　顧小桑收回右手，望向孟奇等人，比起剛才，更加的精神煥發，光彩照人，美得讓人自慚形穢。
　　“若非上次出了岔子，浪費了善功，我又何必顧忌自己動手？不過殺壹個人的善功，還是夠的。”顧小桑隨手折了壹根樹枝，笑吟吟走向入口，“大將軍中了無生指，得壹會兒才能回歸‘真空家鄉’，雖然短暫，殺人的話，還是綽綽有余。”
　　她看著滿臉戒備的孟奇等人，笑著輕搖樹枝：“呵呵，說來也是緣分，要不是出了岔子，我怎麽會使用那件東西，被當做新人丟給妳們。該殺誰呢？我好生為難，不如妳們選壹個出來吧，我殺掉之後，各奔前程，反正回去也碰不上了。”
　　她左手食指抵著下巴，柳眉深鎖，似乎這個問題太過煩人，這樣的美景，若有好色之徒在此，恐怕會自告奮勇，解美人憂愁。
　　孟奇等人剛開誠布公，情誼加深，又都頭腦清晰，故而沒中這挑撥離間之計，各自戒備甚深地守著入口，腦海裏念頭急轉，思索著對策。
　　顧小桑眼波流轉，巧笑倩兮：“妳們也很為難啊？那我仔細想想，嗯，浣花劍派的普通弟子，殺了毫無價值，平白汙了我的手，浪費我的善功。”
　　齊正言臉沈如水，雖然知道這是顧小桑的挑撥之言，依然有被侮辱和不甘心的感覺，憑什麽自己比不上別人？
　　她目光轉到張遠山臉上，微微點頭：“真武派俗家弟子裏，張氏乃三大支柱之壹，若將妳殺於此處，再偽造壹下真武派的手法，不難引起內訌。”
　　張遠山目光壹凝，沈穩開口：“妖女，我派長輩豈是魯莽無知之人？”
　　“也是。”顧小桑居然快活地點頭認同，“我不懂蔔算，沒猜到這次會出現這種狀況，所以沒有兌換真武派秘訣，嫁禍之事，有點艱難。”
　　“而若引不起內訌，單純殺妳，我又有點舍不得善功，真武派內，這壹代中不管陽泰、陽和，還是姚家兄弟，都比妳更有武道天賦，實力也遠遠勝於妳，哪像妳無論是觀《真武七截經》還是《太極神功》的蓄氣篇真意傳承，都沒有領悟，只不過他們比不得妳沈穩幹練，能得長輩歡心。”
　　她笑靨如花，說著暗藏挑撥的諷刺話語。
　　張遠山忽地笑道：“我武道天賦不如同門，乃天生之事，有何氣餒？天道平衡，勤能補拙，我又絕望什麽？”
　　既然顧小桑要挑撥離間，言語殺人，張遠山也樂得和她瞎扯，只要拖到朵兒察身亡，那就萬事大吉了。
　　顧小桑怔了壹下，貝齒咬了咬下唇，似笑非笑地道：“聽到妳這句話，我真有點想殺妳了。”
　　她“強迫”自己轉過頭，微笑看著江芷微：“之前我聽到傳聞，說江姑娘乃年輕壹代中最有前途的人物，將來必是蘇前輩那樣的壹代劍神，鎮壓左道九派，這讓我心癢難耐，恨不得見上壹面，除之而後快，現在看來有這個機會了。”
　　江芷微不見惱怒和畏懼，淡然開口：“有沒有這個機會，先得問過我掌中之劍。”
　　顧小桑看著江芷微波瀾不驚宛如蘇無名附體的態度，輕輕皺眉道：“難道妳還有壹搏之力？還能使得出‘劍出無我’？妳傷勢這麽重，沒道理啊，難道妳兌換過天魔解體大法之類的搏命法門？”
　　她居然將心中的疑惑坦然問出。
　　“試試就知道了。”江芷微淡然笑道，明艷之余，雪白的臉色給她添了幾分楚楚動人。
　　顧小桑沈吟了壹下，笑嘻嘻看向孟奇：“‘大師’，其實我最想殺的是妳。”
　　“啊？”孟奇只覺莫名其妙，自己和齊正言應是壹個檔次，甚至還不如他，至少現在是這樣。
　　顧小桑微垂腦袋，臉泛薄紅：“因為小紫似乎對妳有點好感。”
　　“這是什麽理由？”孟奇也樂得和她胡扯，盡量拖延時間。
　　顧小桑擡起頭，笑得像只狐貍：“這是最好的理由，凡是她喜歡的、想要的，我都要毀掉。”
　　變態！孟奇只有這麽壹個想法。
　　“所以，‘大師’妳安息吧，阿彌陀佛。”顧小桑丟掉樹枝，嬌俏地雙手合十。
　　孟奇深吸壹口氣，周圍喧囂漸漸褪去，眼中只有顧小桑，內裏壹片澄凈，然後戒刀上揚，指向那冥冥之處。
　　顧小桑臉含微笑，腳步輕快地靠近孟奇，視江芷微等人於無物。
　　忽然，她感覺周圍的聲音全部被抽去，再也沒有風聲雨聲，再也聽不到蛇蟲爬動，安寧祥和，清凈無憂。
　　她笑容僵住，看見孟奇戒刀壹揚，刀光壹閃，虛幻的破裂聲陡現。
　　清凈破損，喧囂再來，顧小桑耳畔忽地響起“娘親娘親”的稚嫩孩童之聲，腦海裏不由自主回想起過去種種往事，或悲或喜，心緒難平。
　　她臉色突變，猛地倒退幾步，擺脫了刀意侵襲。
　　這和尚什麽時候有如此高明的刀法了？
　　看到顧小桑急退，孟奇顧不得體力耗盡，雙腿發軟，直接撲到機括處，將它扳動。
　　紮紮紮，趕在顧小桑回過神來前，孟奇擲出了戒刀，關閉了入口。
　　當！戒刀斬中了附近赤色巨石後的隱蔽凸起，而密道內的孟奇咬著牙，揮出右拳，將裏面的機關也破壞了。
　　“妳做什麽？”齊正言愕然問道。
　　“毀掉機關，我們出不去，她也別想進來！”孟奇靠著旁邊石壁軟軟坐下，只覺手足顫抖。
　　江芷微點了點頭：“只要朵兒察身亡，我們就能直接回歸，困死於此，並無大礙。”
　　“這倒是好辦法。”張遠山露出了壹絲微笑。
　　齊正言提著劍，站到了入口附近，始終擔心外面的機關沒有徹底破壞。
　　江芷微笑吟吟看向孟奇：“想不到妳已經領悟了‘斷清凈’的刀意。”
　　她看出孟奇只是虛張聲勢，光靠部分刀意嚇退了顧小桑，爭取來了關閉入口的寶貴時間。
　　“這壹式前面並不殘缺，只要心有領悟，按照心法變化等準備，刀意自然勃發。”孟奇大概恢復了點體力。
　　齊正言對這種層次的招式了解不多，沒有多問，張遠山也因為“觀看”《真武七截經》和《太極神功》入門部分的真意傳承時未有所悟，只能按照門中前輩根據自身經驗復寫的秘籍習練，不太了然刀意之事。
　　只有江芷微似笑非笑地看了孟奇壹眼，趁另外兩人不註意，悄悄張了張嘴，比出口型。
　　與她有過密切聯手的孟奇壹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切磋！”
　　……
　　山壁前，顧小桑怔怔看著合攏的入口，忽地揚起壹抹慧黠的笑容。
　　然後她轉過身，往著林外走去，經過朵兒察時，袖袍壹揮，讓他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
　　“不知顧小桑是誰？”孟奇趕緊轉移了話題，對顧小桑的身份，他也非常好奇。
　　張遠山鄭重地道：“妳知曉邪魔九道嗎？”
　　“知道。”孟奇聽玄心提過。
　　張遠山點了點頭：“顧小桑是邪魔九道中‘羅教’的聖女，這是壹個尊神話時代強橫壹時的‘無生老母’為主的教派，蠱惑世人歸於‘真空家鄉’，而根據羅教放出的風聲，顧小桑乃‘無生老母’這壹代的轉世。”
　　“我們知曉她，是因為她出手過三次，都越階殺敵，又開了八竅，被列為人榜第四，名頭響亮。”江芷微也跟著說道。
　　“什麽是人榜？好像還有地榜，天榜？”孟奇壹直想了解這個而沒有機會。
　　張遠山輕笑道：“這是大晉皇室立的榜單，給天下高手排定座次，試圖挑起眾人好勝競爭之心，互相殘殺，彼此削弱，嗯，原榜在神都六扇門總部之中。”
　　“雖然大家都知道趙氏的用意，但行走江湖者，有人或許不好色，有人或許不好財，有人或許不好權，不好酒，不好賭，但除了得道高人，虛懷若谷，誰不好名？於是眾人默認了榜單，暗中多了不少紛爭。”
　　江芷微頷首道：“天榜乃法身高人的排名，反正自有天榜以來，最多的時候不過十四五位，少的時候，更是只有七八人，當前共十位，妳家方丈大師名列第三；地榜則是陸地神仙之外的成名高手榜單，只列前兩百，基本是外景七重天以上的絕頂人物，我師父目前是地榜第壹。”
　　說到這個，她頗有點自豪。
　　“人榜乃年輕高手之榜，因著開竅階段，越階戰勝之事很多，故而哪怕開了九竅，也未必能排在前列。這個榜單，目前只排五十位。”張遠山補充道。
　　孟奇正想問江芷微當前入了人榜沒有，墻上突然出現壹行行灰字：
　　“大將軍朵兒察身亡，支線任務二完成，獎勵顧小桑兩百善功，獎勵江芷微壹百善功，獎勵張遠山五十善功。”
　　“朵兒察身亡，少林淪陷，主線任務二提前完成，各獎勵壹百善功。”
　　“即刻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