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無恥混蛋
紂臨 by 三天兩覺
2019-7-24 10:46
阿秀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固定在了壹張椅子上。
固定他的裝置和椅子本身都是金屬制成,阿秀也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凈合金,他只知道自己用力掙了幾下無法將其掙開。
他環顧四周,發現這是壹個大約五十平米的房間,除了四壁之外,只有壹扇門,完全沒有窗戶,且連個通風口也看不到。
房間內分為兩個部分,靠近他的這壹側只有兩把固定在地面上的金屬椅,分別鎖著他和燕無傷;而房間的另壹側看起來則像是壹個簡易的手術室,放了不少專用的醫療器材,還有壹張手術臺。
此刻,燕無傷的頭向下自然地垂著,眼睛也閉著,看起來仍在昏睡。
阿秀試著叫了他幾聲,但燕無傷並未有反應。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壹只“怪物”走了進來。
至少在阿秀看來,這家夥絕對不是人類,非要說像什麽,那大概是鐵血戰士吧。
“妳好,月下部先生。”沒想到,對方壹進屋就開口說話了,還用非常標準的中文和阿秀打招呼。
“妳……是誰?”阿秀斟酌了壹下,最終還是沒把“妳是什麽”這種不太禮貌的話說出來。
“妳可以叫我尼尼。”尼尼回道,“另外,看得出來,妳對我很好奇,所以我就順便告訴妳壹聲,我是壹個外星人。”
“呵……”阿秀笑了,“原來如此。”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設定,對他這種思想開明的人來說,這沒什麽好糾結的。
又過了幾秒,阿秀接著道:“也就是說……逆十字裏連外星人都有嗎?”
“是的。”尼尼知道對方這是在刺探自己被哪方勢力給抓了,不過他也沒必要隱瞞,“上頭派我來和妳交涉的理由,妳應該也能猜到壹二吧?”
“是因為妳並不受我‘認知修正’能力的影響嗎?”阿秀的確是立刻就猜到了。
“嗯,這也是原因之壹。”尼尼接道,“當然,如果妳不信,我並不介意妳先試驗看看。”
“不必了,妳壹進來我就試過了。”阿秀道,“所以妳說妳是外星人的時候我知道妳不是瞎掰的。”
“行。”尼尼點點頭,“那麽,我們就聊兩句唄?”
“妳不等我旁邊這位醒了再聊嗎?”阿秀說著,瞥了眼自己左側壹米開外的燕無傷。
尼尼回道:“但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醒啊。”他頓了頓,解釋道,“因為燕無傷的神祇體制可以快速代謝掉各種化學制品,包括但不限於酒精、致幻劑、麻醉劑、以及各種毒物……所以,我們把他弄暈的方式和用在妳身上的不太壹樣。”
聽到這兒,阿秀似乎明白了為什麽燕無傷怎麽叫都叫不醒。
“呵……行,那就我們倆聊。”雖已成了階下囚,但阿秀依然顯得不慌不忙、不卑不亢,“既然妳們選擇活捉我,那必然是對我有所訴求,我也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我明白……我身上也只有兩樣東西是妳們感興趣的:壹是關於珷尊大人的情報,二就是我的能力。而想要同時得到這兩樣,辦法也很簡單,就是直接把我拉攏到逆十字這邊。”
“嗯,有理有據。”尼尼看著他,神情微變地應道。
派尼尼來跟阿秀交涉的另壹個好處就是,這外星人就算有什麽情緒起伏、臉上的表情有什麽變化,阿秀也看不出是什麽意思。
“其實吧……這事兒,可談。”阿秀道,“作為‘勝負師’,我只要保證到最後的最後……自己仍是贏家就行了,所以,如果妳們能證明逆十字這邊比珷尊那邊更有讓我效忠的價值,那我也並不介意‘另投明主’。”
“那妳覺得我們該怎麽做才能說服妳呢?”尼尼又道。
“這個話題可以先放壹放……”阿秀道,“在此之前,為了表示誠意,妳不覺得有義務先把酒店裏發生的事跟我解釋壹下嗎?”
他很會談判。
甚至有些過於擅長了。
毫無疑問,月下部光秀能得到“勝負師”之名,不單是靠他的異能,他的口才和智謀也是不凡。
他從壹開始就把自身的籌碼和對方大致的底線都算得壹清二楚,然後反客為主,由自己來引導談話,在尚未拋出任何有用信息的前提下,他反而要去套取對方的情報。
那麽,阿秀真的會背叛珷尊嗎?
答案是否定的。
阿秀對於珷尊的忠誠是堅定的,因為他是個有信仰的人。
我們絕大多數人,終日喊著口號、站著隊、叫嚷著壹些自己根本不了解的屁話,其中還有些特別愚蠢的家夥,杠到high處,還會在自己是正義鬥士的錯覺中壹次次高潮。
然而,這類成本低廉的抱團、打壓、發泄……並不能代表妳有多高尚。
在剝去層層偽裝後,人們最後的底線,無非還是個人利益。
當妳需要為了自己站隊的東西付出真正意義上的金錢或時間成本時,當妳需要從起哄人群中站出來展露自己的隱私、將自己也置於風險中時,當妳需要“實際行動”、並“有所犧牲”時,妳還是那個鬥士嗎?
不,妳會沈默,或是擺出壹副自己已經贏了的樣子自以為巧妙的脫身,妳甚至不如那些特別愚蠢的傻子;妳壹點都不高尚,相反,妳很卑鄙,並覺得自己的卑鄙是壹種智慧,因為全世界充斥著和妳壹樣卑鄙的人。
這個世界就是由壹大群這樣的人和極少數真正的鬥士組成的,我們都是前者。
但月下部光秀是後者,他對尼尼說的那些話,不過就是為了周旋和試探罷了;在發現自己被抓的那壹刻,阿秀就已經做好了必要時順勢成為臥底的覺悟,但只要壹有機會,阿秀立刻就會逃跑並把自己獲取的所有情報帶回珷尊那裏。
即使最後註定難逃壹死,那他也要在咽下最後壹口氣前為珷尊、為自己的信仰再做些什麽,哪怕是留下壹條情報、壹句話,也算是貢獻。
“妳是想知道是誰把妳制伏的對嗎?”思索了片刻後,尼尼接道,“亦或者……妳對‘榊’的死仍有疑惑?還是說,妳認為雅子的行蹤和真田的埋伏更讓妳困惑?”
“可以的話,這些我全都想知道。”阿秀的回答也是意料之中的,畢竟,情報這東西,越詳細越好。
“嗯……”尼尼沈吟了壹聲,接道,“那就得從兩年前說起了吧。”
“哦?需要從那麽久以前開始講嗎?”阿秀疑道。
“別擔心,雖然時間是倒回了不少,但要講的其實不多。”尼尼應道,“簡單地說……那個時候,燕無傷就已經在為逆十字效力了。”
這句話宛如壹記悶錘,敲打在了阿秀的太陽穴上,讓他頓感壹陣眩暈。
壹種可怕的、不祥的感覺,逐漸在其心中冒頭……
“燕無傷和凱九、槍鬼、浪客四人,都是在審判之前就已經在為逆十字效力的了。”尼尼的話仍在繼續,“他們為‘審判’做了很多前期的準備和布局工作,待這些工作完成得差不多時,燕無傷便接到了下壹個任務……而為了完成這個任務,他自願讓浪客洗掉了他腦中關於逆十字的所有記憶。”
阿秀聽到這裏,不由自主地又轉頭望了壹眼仍在沈睡的燕無傷。
“那之後,天老板便讓燕無傷重回了原本的雇傭兵生活,在外頭自行活動了壹年半載;而這段時間,顯然已足夠組織抹除掉燕無傷為逆十字辦事時留下的各種行動痕跡了。”尼尼接著道,“就這樣,轉眼到了去年秋天,基奇納市的那場好戲上演……
“那個時候,蘭斯故意用了‘煙土俱樂部’這個逆十字在很多年前曾用過的虛假代號來賣個破綻,讓妳們找到了組織和燕無傷勾連的線索;而妳們也如組織預料的那樣,抓走了燕無傷。當然,也有讓人意外的情況,那就是妳們竟然還用隋變替換了他,來參加‘審判’。
“不過那也無妨,因為將計就計是逆十字的拿手好戲……
“再後來的事,比如燕無傷在妳們那邊經歷了什麽,大多妳都清楚,甚至比我還清楚。至於酒店裏的事嘛……”
尼尼說到此處,也將視線側移,朝燕無傷的方向瞥了眼:“他已經裝不下去了,要不妳直接問他吧。”
阿秀聞言,有些木訥地轉頭望去。
這時,燕無傷已經“醒”了,或者說,他已不再“假裝昏迷”了;而燕無傷身上的那些金屬架子,儼然也都沒有上鎖,被他輕松地打開了。
“妳壹直都醒著?”阿秀看著滿臉堆笑的燕無傷,冷冷問道。
“是啊。”燕無傷回道,“我裝得還不錯吧?連心跳和呼吸都聽不出毛病對不對?”
“很好玩嗎?”阿秀道。
“還可以吧,主要是為了測試壹下尼尼能騙妳到什麽程度。”燕無傷回道,“從結果來看,還真不錯……果然看不懂外星人的表情是硬傷啊。”
“妳是什麽時候恢復記憶的?”阿秀不想跟他再啰嗦那些無關緊要的事,緊接著就問了重點。
“呵……”燕無傷輕笑壹聲,“妳還記得那個出租車司機嗎?”
阿秀的臉上閃過了明顯的詫異之色,這說明他瞬間就領會了燕無傷的言下之意:“那個司機大叔就是‘浪客’?”
這確實出乎了阿秀的意料,因為從那個大叔的身上壹絲能量都感覺不到,而且他對對方用能力的時候也沒感覺到什麽異常;最關鍵的是……阿秀也沒有察覺到那個大叔在什麽時候對燕無傷使用了能力。
“對,就是他。”燕無傷接著道,“從能力的角度來說,浪叔的‘誑語無戒’是壹種全方位都完爆妳那‘認知修正’的上位能力,妳的異能最多算是他能力中的壹小部分。他只要用他的能力‘覆蓋修正’壹下,就能讓妳的能力在妳本人並未將其解除的情況下失去作用。綜上所述……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我就已經想起自己是逆十字成員的事了。”
阿秀的眼神閃爍不定,思索了幾秒,再道:“所以……在酒店房間的時候,就是妳偷襲了我;在那之前,妳連開六槍都沒有打中榊,也並不是因為榊用了某種能力,只是因為妳故意打偏了……”
“怎麽?妳就那麽肯定那個人是‘榊’?”燕無傷反問道。
“什麽?”阿秀,陷入了混亂。
這壹瞬,他就像是被卷入了深海的漩渦,強烈的窒息感和無力感朝他湧來;他開始質疑壹切,因為他意識到了壹種可能——也許在出租車上被浪客用了能力的不只是燕無傷,還有自己。
“不用胡思亂想,沒有那麽復雜。”還是燕無傷的聲音將阿秀從走神中拉了回來,他像是看穿了阿秀的心思般,微笑著接道,“酒店裏那個被妳‘失手’射殺的人,是隋變。”
此言壹出,阿秀的眼前立刻閃過了那個“榊”死不瞑目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狀態……
這時,尼尼又再度開口,解釋道:“今天早上,隋變得到命令,變成了榊的模樣,然後他就被浪客修改了記憶和認知,從意識層面也把自己當成了榊無幻。壹直到他斷氣前的壹刻,他才從洗腦中解脫出來,可惜他已來不及對妳再說些什麽了……
“至於真正的榊和雅子,早在昨晚就已經在索利德的陪同下離開了伊勢,妳從壹開始就是踏入了陷阱而已。”
他說完,燕無傷又接過話頭,對阿秀道:“順帶壹提……妳的槍會走火,也不是偶然的,浪叔在出租車上除了恢復我的記憶、覆蓋妳的修正之外,還把這次行動的計劃也植入了我的腦中,所以我在車上就已經對妳的槍動了手腳,而妳……也的確是用槍用得太少了,簡直跟個門外漢似的,完全沒發現我做了什麽。”
他倆壹唱壹和,把阿秀的從容和自信擊得粉碎。
但阿秀終究還是冷靜了下來,且沒有花太長的時間。
“所以妳們搞這麽多是為了什麽呢?就為了活捉我?並讓我親手殺死隋變?”阿秀道,“要做到這兩點,需要費那麽多周折嗎?尤其是後壹件事,其意義何在呢?”
“隋變死亡的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和形式。”燕無傷回道,“眼下,酒店和周邊的各種監控都拍到了妳我二人壹起進入房間,而殺死隋變的武器上,還有妳的指紋……這些信息,珷尊是壹定會查到的。”
“妳以為這樣珷尊大人就會認定我背叛了嗎?”阿秀道,“妳們越是不遺余力地制造出我反叛的證據,珷尊大人反而會越相信我、並察覺到妳們對我的重視。”
“對啊,這就是我們想要的。”不料,尼尼接道,“我們就是想讓珷尊認為,妳……月下部光秀,並沒有背叛他,只是在被我們設計了以後,順水推舟地成為了潛伏在逆十字裏的臥底。”
“然後妳們再以我的名義去給珷尊大人傳遞虛假的情報?”阿秀順著對方的話問道,“呵……妳們覺得他會上當?”
“他會的。”燕無傷道,“因為到時候幫我們去騙他的,就是妳‘本人’。”
“妳們想像對付隋變那樣,讓浪客也給我洗腦,用虛假的記憶讓我替妳們賣命?”阿秀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已露出了狠厲之色。
“不,對妳不能用那種辦法。”燕無傷回道,“盡管妳的能力比不過浪叔,但終究是同類型,所以妳們兩人的能力是無法對彼此生效的;先前在車上的時候,其實妳也並沒有成功改寫浪叔的認知,他只是單純地對我們的言行不聞不問而已。”
“那妳們想怎樣?”阿秀說到這兒,冷笑壹聲,“呵……該不會是打算用道理說服我吧?”
他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壹息過後,燕無傷忽然扯到了另壹個話題上:“阿秀啊,妳有沒有查過自己祖上的族譜啊?”
“妳什麽意思?”阿秀不明白這個突兀的問題所為何意。
“櫻之府這個地方的歷史還是蠻悠久的,妳看妳的長相,家族裏也不像有什麽混血的情況,說明妳極有可能是地道的大和民族後裔……妳就不好奇,自己的家族在過去的壹千多年裏,有沒有出過什麽名人、或者是皇親國戚之類的嗎?”燕無傷悠然接道。
“是又怎麽樣?”阿秀顯得有些惱怒,因為他感覺燕無傷是在拿自己開涮,“這年頭還有人在乎那些嗎?”
“有啊。”燕無傷擡高了嗓門兒道,“妳覺得不在乎的事,可能有人看得比命還重要呢。”
“所以呢?妳是想告訴我我有櫻之府古代的皇室血統?”阿秀用滿不在乎的口氣道,“然後呢?”
“哈!”燕無傷幹笑壹聲,和尼尼對視了壹眼。
這時,阿秀才意識到,先前尼尼的那次表情變化,也是在笑,而且是嘲笑。
“然後嘛……”燕無傷說到這兒時,房間的門又壹次打開了。
門外,來了兩個人,壹個坐在輪椅上,身上接了壹堆便攜式的醫療儀器,看起來都憔悴得不成人形了;而另壹個推輪椅的人,是真田。
“……話說妳看過壹部老電影,叫《逃出絕命鎮》嗎?”燕無傷接著剛才的話,又問了個不著邊際的問題。
但這問題,讓阿秀的冷汗下來了。
因為阿秀還真看過那部電影。
“看妳的表情應該是看過了,那就好解釋了。”燕無傷壹邊說著,壹邊朝輪椅上的老人指了指,“這位崇宮廉仁陛下,就是壹個對血統有潔癖的人。組織在半年前就已經跟他達成了交易,要給他做‘大腦移植’,讓他得到壹個年輕的、至少得有生育能力的身體;而他對身體還有壹個附加要求,那就是……這個新的身體,必須與櫻之府皇室有那麽點血緣關系才行。”
阿秀開始慌了,他在第壹時間解除了自己正在持續的能力,並對在場的燕無傷、真田和崇宮廉仁分別重新用了認知修正。
“沒用的。”但下壹秒,走廊裏,即大門外的視線盲區裏,傳來了壹個聲音,這個聲音,阿秀曾在壹輛出租車上聽到過,“只要我在這兒,不管妳用幾次,都會被我瞬間化解。”
絕望的感覺,終於來臨。
“燕無傷,救我!以妳的戰力殺光這裏的人應該沒問題的!”於是乎,阿秀做了最後的嘗試,“好好想想是誰讓妳成長為兇級能力者的!再說妳不是雇傭兵嗎?作為中立人士,幫逆十字和幫珷尊大人又有什麽區別?只要妳願意幫我……”
“啊~啊~”燕無傷打斷了他的話,用略顯失望的語氣道,“月下部光秀,請不要做這麽不體面的事讓我看不起妳。”他頓了頓,蹲到阿秀的面前,直視其雙眼道,“回憶壹下,那個運籌帷幄、毫無憐憫、殺人如麻的自己……那樣的妳,是多麽得有魅力……而現在,只是角色互換罷了,妳何必要露出和那些庸人壹樣醜態呢?”
沈默。
因為無言以對。
大約壹分鐘的沈默後……
“呵……呵呵……哈哈哈哈……”阿秀終於是笑了,因為他放棄了,放棄了之後,真的很輕松,“啊……”他隨即就長籲了壹口氣,“給我支煙行嗎?”
“這就對了。”燕無傷掏出壹支煙,擱進阿秀的嘴裏,親自為其點上。
“呋——妳說得對……”阿秀吐了口煙,微笑著道,“不要讓死亡這種小事,毀了自己的尊嚴。”
燕無傷則接著他的話道:“更不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麽‘中立人士’。”
其話音落時,阿秀已被那支煙裏的藥物再度麻暈,失去了意識。
…………
十分鐘後。
某個房間中,浪客和燕無傷正坐在沙發上,有壹句沒壹句地聊著。
燕無傷在抽煙,且抽的就是剛才遞給阿秀的那種煙;反正麻醉藥對他根本沒用,所以他無所謂。
“下壹個任務就比較輕松了。”浪客道,“那個叫‘藥劑師’的,派其他人去抓可能有點困難,妳去就容易得很。”
“嗯。”燕無傷撣了撣煙灰,點頭道,“小事……”他顯得不以為意。
浪客望了他幾秒,接著,用壹種奇怪,略帶憐憫的口氣道:“妳的記憶我也看過挺多次了,但我真的是不懂妳……”他搖了搖頭,嘆道,“妳好像什麽都不關心……妳不關心最後是誰贏、誰輸、誰當權……也不管自己幫助或出賣的人是不是真心把妳當成朋友。”
“我為什麽要關心這些?”燕無傷又抽了口煙,“呋——人能認清自己就不錯了,哪兒有余力去在意別人?我只要明確,新帝國成立以後,自己能切實地過上納坎沃的那種生活,就已足夠。”
“呵……”浪客想了想,發出壹聲冷笑,隨後道,“我發現,妳剛才有句話說的不對。”
“哪句?”燕無傷道。
“‘不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麽中立人士’。”浪客回道。
“何以見得?”燕無傷又問,不過語氣顯得不置可否。
浪客道:“因為我剛剛才意識到,像妳這種什麽都不在乎的混賬東西,才是這時代大潮中真正的中立者。”
序章 邀約
對於這個平行宇宙的地球居民們來說,最近這壹年,註定是會被歷史所銘記、並大書特書的壹年。
如果說2218年底的“九獄淪陷事件”還只是僅有少數人知曉的序幕,那麽緊接著在2219年2月初打響的“東歐之火”戰役,以及在3月29日那天終結了戰役的“鐵幕之炎”大屠殺,就是聯邦在領銜的壹幕好戲了。
然而,正如大多數四幕戲壹樣,到第三幕的時候,劇情會迎來壹次大轉折。
果不其然,在2219年5月31日那天,壹場在後來被稱為“聯邦最後的晚宴”的審判,改變了壹切。
那天晚上,在聯邦首席檢察官雷蒙德·福克斯的主導下,前聯邦臥底特工馬豪斯·普拉托走上了聯邦海牙法庭的證人席,這兩人在全球無數觀眾的面前,公布了壹個驚人的事實——鐵幕之炎,這場殺死了數以萬計的反抗軍、聯邦軍、以及無辜平民的大規模無差別轟炸行動,是由聯邦自己發動的。
這次的指證,顯然不是那種扣上“陰謀論”或者“誹謗”的帽子就可以輕易否定掉的狀況了。
因為早在這場審判之前,各種陰謀論早已在互聯網上流傳起來,其中有很多還是聯邦的信息部門自己發布的;他們故意放了很多破綻百出的假陰謀論來混淆視聽,讓悲憤的民眾對這類論調產生厭惡,從而讓那些和真相沾邊的陰謀論也失去了關註和支持。
但是,5月31日的這次爆料,和那些在網絡上的傳言比起來,完全不是壹個級別。
普拉托帶來的證據裏,包括了他自己的身份證明文件、聯邦所有潛伏人員的身份證明文件、以及聯邦在過去幾十年裏的每壹樁見不得人的交易和行動。
這些東西,在庭審直播期間,就被盡數公布在了網上,放在了幾乎所有的公共平臺和私人網盤,任何人都能隨意點擊查看或者下載。
檔案裏的內容多到令人匪夷所思,且事無巨細,從群體性大規模的事件,到只涉及個人的刑事犯罪,應有盡有:比如聯邦官員為了政績違規開設化工廠,導致某地區在幾年內出現大量畸形新生兒和癌癥病人,最後多方掩蓋數據,甚至恐嚇、暗殺知情人士,這種事有;某官N代奸殺少女後通過層層關系掩蓋證據、使之變成無頭公案,這種事也有。
雖然這些事和“鐵幕之炎”的真相其實並沒有什麽直接的聯系,但是,人總會有壹種思維慣性——當妳在壹千句真話裏混了壹句假話時,人們就會覺得假的也是真的了。
同理,當逆十字向民眾們曝光了無數條可證的黑料後,鐵幕之炎也好、銅幕之炎也罷,只要是跟著壹起曝出來的,即使沒有證據,人們也會認定那就是真的。
那麽別的那些事就都有證據嗎?大部分的確是有的,因為在這無數的事件中,還有無數個目擊者和無數個被害人存在,他們在彼時彼刻或許被蒙蔽了、被封口了、被打發了……但當妳把全盤真相放到他們眼前,他們自然會瞬間明白自己當時究竟經歷了什麽。
另壹方面,除了普拉托爆出來的材料,雷蒙德也從官方渠道,即聯邦司法部內部弄出了很多“佐證”,同樣也以公開形式發布到了網上……畢竟這些年裏通過法律渠道脫罪的聯邦高層及其相關利益人士也是非常多的,收集這些資料也不難。
長話短說,那場審判到了最後,其實“鐵幕之炎”只能算是壹根導火索而已了,雷蒙德和普拉托手上那些記錄著聯邦對民眾所做的惡行的文件,才是真正的“火”。
那積攢了數十年、幾代人,和幾乎每壹個平民階級的聯邦公民都相關的社會矛盾,終於在壹個點上爆發了出來。
那天之後,沸騰的民意便伴隨著壹些過激的行動開始持續發酵……
到了這個程度,聯邦媒體的事後控制、掩蓋,非但無用,還會起到反效果。
抗議、示威、集會、武裝反抗……此類事件在世界各地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那些在逆十字的保護下留存下來的反抗組織——鐵血聯盟、哥薩克遊騎兵等,全都趁此機會重新浮出了水面;他們從原先的過街老鼠突然就變成了備受民眾愛戴的英雄。
在這全民激憤的大好形勢下,這幾個組織的規模在旬月之內便極速壯大,吸收了大量了平民武裝甚至是聯邦軍的叛軍力量,不到兩個月就打下了大片的地盤;換了新領導的柏柏爾之魂也在非洲戰場響應了逆十字的號召,由北非向南展開推進;而在此前的戰役中幾乎沒有傷到什麽元氣的龍郡反抗組織“崖山”也終於在八月揭竿而起,與東歐戰場連成壹片。
至十月中旬,全球都已戰火連天,除了聯邦政權最為穩固的西歐之外,各地都有發生聯邦軍中低層將官帶領士兵起義叛逃、甚至是直接幹掉長官奪權的情況。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如今的聯邦……大勢已去,敗局已定。
快則三個月,慢則半年,那個在過去的壹個多世紀中統治著全世界的聯邦政府就將從歷史舞臺上退場。
現在,差不多到了新勢力們瓜分蛋糕的時候了……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逆十字向全球所有的反抗組織首領發去了邀請函,邀約他們在十壹月壹日這天,到星郡的東海岸出席壹次會議,說是逆十字“有要事相商”。
此舉……似乎也是在宣告,這個舊時代的“終幕”,即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