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外面的世界都是像我這樣的壞人

第十三章 外面的世界都是像我這樣的壞人

“我不是妓女！”

雖然在“喊”出最後這幾個字的時候沈璐佳的嗓音已經因為音調過高而完全失聲了，但易殷還是通過觀察她的唇形讀出了這壹句話。

而在喊完這句話之後的沈璐佳也不再做出任何動作，只是用壹種比起之前的恐懼與不安更多出了壹分復雜的眼神看著易殷。

這種眼神易殷其實很熟悉的，因為他也曾經在鏡子裏看到過——雖然已經是很遙遠很遙遠，遙遠到他不想回憶也回憶不起來細節的過去了。

這種情緒，易殷管它叫倔強。

看著面前眼露倔強神色的女孩，易殷只能談了口氣。

他知道女孩的倔強是因為什麽，他甚至可以理解對方在這種明明已經是不利於自己的逆境下還如此堅持的原因。

但他同時也必須告訴面前的女孩，以壹個過來的人身份——

“我有說過妳是妓女嗎？”

易殷選了壹種自己能表演出來的最輕浮、最蔑視的語氣開了口，而當他的話音落下之後，沈璐佳的眼神就變了。

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中開始出現動搖了。

看看，看看，到底還只是壹個什麽社會經驗都沒有的雛兒，就算身份證上已經成年了，但只要稍微被打擊壹下就會對自己已經堅持的東西產生動搖……這和小孩子又有什麽區別？甚至還不如那些會撒潑耍賴、堅持到底的小孩呢。

“不過妳倒是提醒我了啊。”易殷決定把自己的輕浮角色扮演到底，他把手機舉了起來，在沈璐佳的眼前搖晃了幾下，然後重新裝回了口袋中。

“這個，我還真的不能給妳，因為如果給了妳金額就超過標準了啊……”

“誒？”沈璐佳露出些許呆滯的表情，她完全沒有搞明白眼前的男人這又是在演得哪壹出。

“怎麽，妳不知道嗎？”易殷歪著頭看著壹臉呆滯的沈璐佳，他突然搖了搖頭，然後回身走到自己的上衣處，從內兜裏掏出了錢夾。

“來，把手伸出來。”

拿著錢夾的易殷站回到沈璐佳的面前，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道。

沈璐佳擡頭看了易殷壹眼，她還是有些沒反應過來，但不明真相卻並不妨礙她對面前的男人保持最高度的戒備。

“嘖，妳是聽不懂人說話嗎？”易殷有些不耐煩了，他此時的不耐煩倒不完全是演出來的，從剛才到現在壹直都是他在說他在做，但他面前的這個女孩卻壹直都要麽毫無反應要麽反應爆炸然後帶來更大的麻煩。易殷討厭無用功，而他已經開始覺得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是無用功了。

所以，易殷直接從錢夾裏抽出了什麽，然後攥在手中，右手則閃電般捉住了女孩躲閃不及的手腕，然後拉開……把他從錢夾裏抽出來的東西塞進了女孩的手腕裏。

沈璐佳掙紮了好幾次下，但她的力氣和男人相比的差距實在是太大，最後還是易殷主動松開了手才避免了她繼續做徒勞的掙紮。她把手中的東西迅速丟開，但那團被攥皺了的“東西”即便扔在了床上，還是映入了她的眼簾。

那並不是什麽特殊的東西，甚至也可以說沒有任何特殊的含義。

它無比常見，存在於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壹旦上升為群體的概念，卻又讓人又愛又恨。

那是壹張鈔票。

壹張20元面額的，已經被汗水浸濕、變得皺巴巴的壹團的鈔票。雖然經過兩個人的手之中，這張鈔票已經完全看不出來原本的底色，但那上面清晰可見的兩個阿拉伯數字還是暴露了它的身份。

沈璐佳盯著那團被她丟開了的鈔票好幾秒，她突然回過頭，看向就站在她面前正從煙盒裏掏煙出來的男人。

“怎麽？妳還不明白嗎？”易殷用打火機點燃了香煙，他吸了壹口，然後故意把煙氣噴到了沈璐佳的臉上。

“咳咳！咳咳！”

沈璐佳雖然及時捂住了嘴，但鼻子壹瞬間吸入的煙氣還是讓她開始了劇烈的咳嗽。而易殷居然也很貼心的沒有趁她咳嗽的這段時間說話，只是抽著煙，讓那點鬼火壹般的火苗映襯得他的臉顯得更加陰森。

看來是真的什麽都不懂啊。

易殷把煙夾在手上，抖掉了已經占據香煙全部長度三分之壹的煙灰。他停止吞咽吐霧的動作讓咳嗽不已的女孩好受了點兒，但她的那雙眼睛中可沒有多少對他這個始作俑者的感激。

“行吧，那我就讓妳明白明白。”

易殷說這話，卻下意識地再次叼住過濾嘴吸了壹口。但這壹次沈璐佳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她直接用兩只手交替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只留下壹雙帶著不善神色的眼睛瞪著易殷所在的方向。

“小丫頭，妳知道強暴與嫖娼的區別嗎？”

易殷突然拋出來的問題讓沈璐佳顯得更加茫然。

“算了，妳不知道也沒關系……那就拿咱們倆個來舉例子吧。簡單的說，如果前壹個成立，我會被直接送進看守所然後被檢察院起訴，最少也要在監獄裏待個八九年吧。”

易殷說著，又抽了口煙，然後彈了彈掛在已經所剩無幾的卷煙上的煙灰。

“是不是聽起來讓妳覺得很爽？很大快人心？但很遺憾，就咱們目前的情況，恐怕十有八九都會變成後壹個。後壹個……就是嫖娼，聽起來也很壞是吧？但很遺憾，嫖娼並不是犯罪，警察最多只能把我治安拘留個幾天，只要我交了罰款寫了悔過書，那我就能很快出來，甚至疏通壹下關系連案底都不會留。”

“但是……妳覺得妳會變成什麽樣呢？”易殷話鋒壹轉，突然指向了沈璐佳。

“我如果因為嫖娼被拘留，那妳也會被警察局的帶走。他們管妳這種女人叫什麽來著？好像是……對，失足婦女！妳會變成壹個失足婦女，當然這只是個稍微‘好聽’壹點的說法，實際上，就是妳剛才自己說的妓女！”

看到沈璐佳因為自己突然加重語氣說出的這兩個字而渾身壹顫，易殷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妳就會被送進看守所……怎麽，為什麽要這樣看著我，難道妳以為賣淫嫖娼就只有買的壹方有罪過嗎？事實可是反過來的，畢竟‘妳們’這些賣的才是源頭，警察局對妳們的管控可是比我們嚴格多的。”

然後易殷開始掰起了手指頭，如同清點倉庫裏的貨物壹般開始計算，邊算還邊嘴上不停：“首先妳肯定會留下壹個案底吧？然後根據妳的情節輕重，他們會決定對妳是進行批評教育還是勞動改造，就是勞改所。嘿，妳看我幹什麽？我還真不怕告訴妳，在妳到底是新手還是慣犯這壹點上還真的是我說了算。我說妳是第壹次、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妳，那麽他們就會相信，因為他們沒妳的案底。但如果我說我和妳認識好久了，賣了妳十幾回還給妳介紹了不少客人……哦，這裏我必須強調壹下我沒抽成，不然我可就成了妳的‘同夥’了，不過這樣壹來我只要稍微撒個謊，妳就會被當初慣犯從重處理？妳不信，其實他們也不壹定信，但這不妨礙那些警察把妳打成這樣啊，畢竟比起壹個個地去分辨我說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直接把妳抓起來送去勞改才是最簡單的方法吧？”

易殷說著說著似乎上癮了，他的興致越來越高，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情緒思議。

“對了，我還忘記告訴妳。她們定妳的罪的時候會看妳賣了多少次，但定我的罪的時候可不會去壹個個數我買了妳多少回，他們只會看壹樣指標……金額。所以妳知道為什麽我剛才突然不願意把手機給妳了嗎？因為我的手機是新買的，還挺貴的，給了妳我就相當於壹次性把手機當成了等價多少多少錢的嫖資交給了妳，這個金額上去了我可就麻煩了。”

“所以啊……我換了張‘不會麻煩’的。”易殷說著，走到床邊把沈璐佳丟掉的20元紙幣撿了起來，然後用手攤開。整張紙幣已經被揉皺了好幾次了，再加上被攥緊時吸收的手汗，這讓紙幣本體變得有些軟乎乎的。

易殷用兩根手指把紙幣捏了起來，然後放在沈璐佳的眼前晃了晃。

“看見了沒？我只給了妳20塊錢，這個金額離20年前的最低立案標準都差得遠，所以我根本不會有任何事，只要最多交個幾百的罰金，我就能繼續逍遙自在了。”

“而妳呢？賣淫可不是什麽小偷小摸的小罪名，妳肯定會被調查壹下背景，到時候妳學校裏的老師、同學們就都會知道妳在外面因為賣淫被警察帶走，妳就會壹下子成為全學校的‘名人’。”

“嘶……這麽壹算我貌似還虧了啊，畢竟我幫妳出了‘名’自己卻沒啥好處。要不這樣，等妳出名了、客人多了，妳給我中介費好不好？放心，我這麽熟悉警察那壹套肯定也知道要怎麽躲開他們，我壹定會讓妳的客人越來越多、從早到晚都忙不過來的。”

易殷說完，扔掉早就只剩下煙屁股的過濾嘴，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女孩。

沈璐佳此時渾身都在顫抖，而她那雙眼睛裏憤怒的成分已經幾乎占據了全部了。老實說，易殷有些意外，他說了這麽久，沈璐佳居然還沒有撲上來對他又抓又打，這讓他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說到她的痛楚了。

那就在……加把火？

“對了，妳是不是想說自己根本就沒收我的錢？想說是我把妳強暴了？”

易殷壹邊說著壹邊攤了攤手，做出壹副很無奈的表情：“但很遺憾……賓館的監控能夠證明咱們是壹起走進來的，我沒有強迫妳；而剛才敲門的那個服務員與看熱鬧的那群客人又能夠證明我沒有對妳做出這種事，我們只是……玩得激烈了點兒。”

壹旁的沈璐佳似乎忍不住了，她緊緊地咬著牙，眼睛裏卻不爭氣地湧出了淚水。

看來到火候了……

易殷長出了口氣，他終於能卸下這塊名為輕浮的假面具了。

他坐在沈璐佳的旁邊，問道：“是不是覺得特別窩火，特別生氣，特別委屈？是不是特別想打我壹頓，甚至直接把我給生吞活剝嘍？”

“沒錯，外面的世界就是有這麽多的壞人，像剛才我那樣……像我壹樣的壞人。”

“所以啊，小丫頭，以後多小心點兒吧，至少不要再做這種幫壞人忙的事情了。他們不會感激妳，只會慶幸妳賣了自己還幫他們數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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