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中隱

　　青山依舊在，溪水潺潺流。
　　方元所在的地方，只是壹處靈氣尋常的貧瘠之地，周圍綠樹成蔭，山水環抱，倒是略有幾分意境。
　　此時擡頭而望，青紫色的星辰光芒大盛，蓋壓天庭綠星，甚至有著與太陽爭鋒的味道。
　　壹絲絲邪異的光芒落下，令方元不由瞇起了眼睛。
　　就這壹下，天庭固守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防線就宣告破產。
　　此等邪力落入凡間，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妖孽魔頭，梟雄巨擘，恐怕靈界人族百國中，將來二十年都會動蕩不安，有壹半國主都得換個血脈。
　　“不知道多年之後，各國欽天監會如何評價這壹日，妖星動，天下亂？”
　　方元淡漠註視著青紫色的星辰。
　　但見它閃爍光芒之後，仍舊慢慢黯淡下來，頓時知曉，哪怕後來意外頻出，仍舊是靈界壹方掌握了局面。
　　“剛才心魔戰場沖破封鎖，邪力下界，不知道要沾惹多少尋常生靈……祂們得了這邪力，壹個個當真天資橫溢，不過心性不定，未來天下要多事。”
　　“當然，這壹切都不關我的事。”
　　“我所要做的，還是完全消化源力，再提升境界，探索完善自己的造化大道，正好……靈界亂起，有的是隱藏的地方，還有魔主與魔神為我吸引火力！”
　　別的魔主先不說，只是壹個虛無之君的魔念，就起碼可以為方元爭取到數十年的時間！
　　“小隱隱於林，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我該選擇如何程度的隱藏呢？”
　　方元望著眼前的溪水，眸中閃過壹縷幽深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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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界廣袤無垠，光是人族所在，就有諸多國度，犬牙交錯。
　　葉國。
　　這是壹個小國，只有三州之地，位於人族邊陲，小國寡民，卻依靠幾處天險，得天獨厚，暫保安穩，再加上不斷向周圍幾國示好輸誠，和親歲幣，倒也沒有多少戰亂，得了壹種畸形的繁榮。
　　葉國，鐵州，松下縣。
　　此縣人口不多，只有五萬左右，種植壹種青荷稻米，畝產三石，百姓日子倒也過得下去，縣中有壹條小河緩緩流過，將縣城壹分為二，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是有些與世無爭的味道。
　　在城東，有著壹座茶樓，牌匾上的紅漆已經脫落大半，現出原本細密的木制紋理，帶著點古韻。
　　這座“飛雲樓”，已經在縣城內開了百年之久，是真正的百年老店，專營茶水，幾樣點心也是頗有巧思。
　　每日上午，都有壹些清客到此談天說地，別有壹番悠閑意趣。
　　方元此時穿著壹身青衫，面容大致有著四十歲左右，拾級而上。
　　小二壹見到方元，頓時眼睛壹亮：“方先生來了？正巧今日剛準備了雨水前的新茶呢！雀舌尖……要不？”
　　“那就來壹壺！”
　　方元呵呵壹笑：“再來幾樣素點，就那老三樣吧！”
　　“好嘞，樓上請，靠窗的位置，就為您留著呢！”
　　小二笑意盈盈地道，顯然與方元熟悉得不行了。
　　到了地頭，方元直接落座，沒有多久小二就端上茶水與糕點。
　　這茶果然很新鮮，並且帶著點點靈氣，即使凡人多喝也能延年益壽，溫補養生，而幾樣素點更是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味道很是不錯。
　　也唯有這個時候，方元才能感受到壹點人間的氣息。
　　此時慢悠悠地喝著茶水，偶爾與幾個相熟面善的常客點頭示意，方元望著外面車水馬龍，諸多聲音就傳入耳中：
　　“城北的宜春樓，聽聞新來了位知畫姑娘，琴棋書畫無壹不精，那畫工更是壹絕啊……”
　　“唉……國事艱難，聽聞又要和親了，歲幣歲幣，最後還不是壓在我們小民頭上。”
　　“這兩年收成還行，總算從七八年前那場禍事中緩過氣兒來了。”
　　“莫談這個……喝茶喝茶！”
　　壹提到七八年前的禍事，在場所有人都是壹個激靈，帶著點諱莫如深的味道。
　　“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七八年了啊……”
　　方元慢慢飲茶，吐出口長氣。
　　天庭動亂之後，他隱居葉國，在這個小小縣城中做了壹個教書匠，也算中隱隱於世，徹底脫離了修行界，消化心魔戰場上的所得。
　　而那次妖星動亂，著實給世俗界帶來了深遠的影響。
　　水災旱災與妖禍只是附帶，最關鍵的，還是壹道命令！
　　由天庭頒布，諸多修仙門派壹起推動施行的鐵令！殺盡七日內出生的嬰兒，不論男女，壹個不留！
　　算算日子，方元就知道那是正好心魔戰場動亂，有可能接受邪力的受體。
　　“實際上，若是再冷酷些，寧殺錯，莫放過，完全可以按壹整月乃至壹整年來算！”
　　“不過這樣壹來，牽扯太大，人族氣運大損，那些仙神也討不了好！”
　　“並且，天機之下，仍舊有著漏網之魚呢！”
　　仙道神道之下，終究有著壹個人道，這是根基所在！
　　更何況，靈界之大，也不僅僅只有人類壹族，若是人族氣運大損，對於仙神而言絕非什麽好事。
　　因此，不是狠不下心，下不了手，實在是不能為也！
　　並且，這樣的魔性入命者，壹千個壹萬個，也比不上壹尊魔主，更不用說魔神了！
　　“也不知當年之事，魔神被封印了幾個，逃了幾個？嗯……至少虛無之君跑得最快，哪怕被封印大半，也有余力興風作浪，倒是可以肯定！”
　　吃飽喝足之後，方元付了賬，慢悠悠踱回自己的草廬。
　　他住在縣西，用籬笆紮了壹圈地，種了個小花園，算是鬧中取靜，又搭了壹個大草廬，偶爾教授幾個蒙童讀書識字，日子久了，也就受到了點尊敬，有著“方先生”的稱謂。
　　外人只知道他是別國人士，逃難而來，倒也有著幾分文氣，特別是在教出壹個考過舉士，能當官的學生之後，就更加恭維了。
　　實際上，外在的教書先生、悠閑中年，不過都是假象。
　　方元只有萬分之壹的精神用在這個身份的偽裝上面，也算略微體會靈界的風土人情。
　　而絕大部分的心力，則是完全用在探索靈界規則，以及領悟神通，消化源力上了。
　　“十原魔主，是壹個門檻，實際上……我的源力早已達到要求，就是境界略有不足……壹旦悟通，捅破那層窗戶紙，隨時隨地都可以觀察自己的大道凝聚，並且增補修剪……”
　　魔神要立大道，即使不若天道那麽完美無缺，但在魔神境中，也不能有著絲毫破綻。
　　方元壹路沈思著，就進了草廬教堂。
　　廳堂很小，只有寥寥五六張桌子，每張後面坐了個頑童，紮著羊角辮，天真燦爛，更是心性未定。
　　“先生好！”
　　看到方元進來，原本表面上翻書，實則偷偷玩著木偶之類的小家夥們壹個激靈，異口同聲地叫著。
　　畢竟，先生手上那柄紅色的戒尺，可不是看著好玩的。
　　“嗯，今日我們來學習《九子經》，這是大儒易浩然所作，比三字經更深奧壹些，正適合妳們，為人處世的道理，都在裏面了。”
　　方元搖頭晃腦，實際上暗地裏還是在揣摩著破界要義。
　　即使冥古魔神傳授的時候留了壹手，沒有下界之法，但也終究被方元慢慢融會貫通，甚至就要融入自己的夢師之道中去。
　　“靈界空間雖然堅固，但終究不是心魔戰場，沒有周天星辰大陣封鎖，如果不想傳送肉身，只是神魂穿越，倒也不太艱難，只是還需要幾樣材料……唉……我這個下界之主，到了靈界當中，真是壹貧如洗了，哪怕之前當了三山五水之主，撈了壹點，也是遠遠不夠啊……”
　　心中思維發散，方元表面上還是壹個教書先生的模樣，教授著底下這些懵懵懂懂的小鬼讀書識字。
　　實際上，他也在這樣的過程中暗自摸索著壹些東西。
　　人道精髓，往往就隱藏在這點點滴滴的小事當中。
　　倒是這些蒙童，如果知道他們傳道授業解惑的恩師，竟然是連天庭都要通緝的大魔頭的話，也不知道會不會嚇得屁滾尿流。
　　“倒是這壹波蒙童當中，還有那麽幾個有點氣數，可堪造就的！”
　　方元眼睛壹瞥：“林守成，妳來讀下壹段！”
　　“遵命，先生！”
　　壹個青衣幼童站起，聲音脆如冰玉：“自古天心既為庶民心……”
　　這個男童乍壹看，跟周圍小鬼沒有多少區別，但方元略微凝神，頓時就可以見到他氣機中深藏了壹絲絲邪力，帶著心魔的味道，很顯然也是當年的壹條漏網之魚。
　　畢竟可憐天下父母心，瞞報年齡的手段只是等閑。
　　再加上世界之大，哪怕有著城隍土地壹級級監管下來，也終究體系駁雜，容易疏漏。
　　“除了他之外，那個老大不小還來跟幼童聽課，混了壹年就出去考試的家夥，也算有點文氣，或許還是壹個輔弼之命？”
　　方元默默想著，又向窗外瞥了壹眼。
　　壹個小腦袋頓時仿佛受驚的兔子壹樣縮了回去，沒有多久，又探頭探腦，烏黑發亮的眸子盯著課堂，羨慕當中又帶著點畏縮之意。
　　方元當先生，哪怕只是玩票，也不能壞了規矩，還是要束脩的，壹些家底不甚殷實的，也就只能課外偷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