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九章 月下美人-結

　　木屋裏，夏悠等待著綾的醒來，他坐在床邊，看著少女的的臉頰。
　　少女的眉毛皺著，睫毛似乎在輕顫，似乎十分不安。
　　掏出光球，夏悠問道：“發生了什麽？”
　　沒等光球回答，夏悠又將它丟在了壹邊。
　　“算了，等會兒我自己問。”
　　看著少女的不安的樣子，夏悠不禁有壹些心痛，在之前的時候，綾給他的感覺，雖然外表有壹些弱氣，但內心卻是十分的堅強。
　　在被選為祭品，在被選為自己巫女的時候，都沒有什麽懼怕。
　　這樣的少女，為什麽不安呢？
　　夏悠想要立即叫醒綾詢問，但又不忍打擾她的睡眠。
　　在屋子裏來回踱步了壹會兒，他糾結著。
　　終於，在他來回走了幾十圈的時候，綾的手臂擡起，眼睛睜開。
　　“神明大人！”少女撲下床，抱住了夏悠的身子。
　　“我在這，怎麽了？”將手掌放在綾的頭上，夏悠安撫著她。
　　感覺著夏悠身上的溫暖，綾心中的恐懼慢慢散去，恐懼被割舍，同時被割舍的，還有那個帶來恐懼的村子。
　　不，不能忘掉村子！
　　綾強迫自己想起河、想起蹄、想起枝說的話。
　　她將自己的遭遇講給夏悠聽，夏悠扶著她的背脊。
　　少女講的很慢，講的很累，講完之後，她又陷入昏睡中。
　　“人類真是壹個脆弱的種族啊，就是放久了，也會壞呢。”夏悠將少女放回床上。
　　昏睡是最好的逃避，忘卻是最好的自我療愈。
　　給綾蓋好被子，夏悠出了房間，他來到陽臺，眺望著遠處的村子，頭疼著要怎麽處理這件事。
　　優娜從後面抱住了他的大腿。
　　“爸爸？”女孩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將女孩抱起，夏悠繼續思考著，他想起自己。
　　我要是活得久了，是不是也會變成那樣？
　　人剛剛出生的時候，對世界十分新奇，十分歡喜，壹個小小的玩具就能逗得他歡笑，壹只小小的昆蟲，也能讓他忘卻了困倦與饑餓。
　　但隨著年齡的增加，壹切原來有趣的，都變得無趣，壹切原來歡喜的，都變得厭惡。玩具和昆蟲無法滿足他，他開始追求性，追求更甚層次的快樂。
　　當這些快樂都無法滿足他的時候，因為無聊，因為快感的無法滿足，他會去追尋更多的刺激，這些刺激，同時也在剝著他的身體，崩壞他的心靈。
　　不僅是時間的流逝，還有不死的能力。死亡如同懸在人類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在鞭策著人類，而現在這把劍也砰然斷裂。
　　“爸爸，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做飯吧！”
　　優娜止住了夏悠的思考，兩人出了屋子，在附近捉起野獸，支起烤架。
　　壹頓飯之後，夏悠的心情好了許多。不管之後如何，過好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木屋裏，夏悠走向綾的房間，他給少女留了壹份大腿肉。
　　打開門，夏悠見到的是空蕩蕩的床鋪，本應在上面躺著的少女消失不見。
　　床鋪淩亂著，沒有整理。
　　“綾？”夏悠有種不祥的預感，少女從不會留著這樣淩亂的床鋪。
　　“綾！”
　　木屋裏沒有少女的身影，出了門，夏悠見到了壹個小小的棚子，棚子裏幹幹凈凈，空無壹物。
　　但是棚子下面的土地上，有著幾個腳印，那是綾的腳印，腳印通向另壹邊的小屋。
　　小屋裏放著的，是從大雪山得來的，名為虹的死亡之花。
　　花的花瓣被扯碎，裝血的陶器倒在桌子邊，裏面的血液也統統灑在了地上。
　　在夏悠進來的時候，陶器翻滾了壹下，跌下桌子，當的壹聲化作碎片。
　　夏悠匆匆忙向著村子跑去。
　　太陽已近落下，森林幽暗陰森，穿過森林，他見到了村子。
　　村子的路上，有著壹個個的村民，但那些村民們，沒有在路上行走，他們——
　　倒在地上。
　　血，從村民們的身下流出，匯聚在道路上，本來黃土色的道路，染上了猩紅。
　　刀傷現在村民們的身上，沒有了花，刀傷足以奪去他們的性命。
　　跨過壹具又壹具屍體，夏悠向裏面前進著。
　　在半路的時候，他稍稍停下了腳步，因為他見到了蹄，蹄坐靠在墻壁邊，他的腹部被劃出了壹個大口子，內臟從口子裏露出。
　　蹄的臉上帶著笑。
　　加快了腳步，夏悠壹直到達村尾，終於見到了綾。
　　“神明大人。”
　　綾的臉上沾著血液，綾的身上滿是血色。
　　她的手裏拿著石刀，她的腳下躺著屍體。
　　扭轉手腕，綾將石刀的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身體，
　　用力刺下。
　　夏悠的叫喊沒有給少女帶來壹絲的遲疑，石刀割破了她的小腹，從背後穿出。
　　血液飛濺。
　　來到綾的身邊，夏悠壹把拔出石刀，手上亮起金色的光芒。
　　綾握住了夏悠的手掌，不讓手掌放在自己的傷口上。
　　看著夏悠的眼睛，少女搖著頭。
　　“是我的錯，神明大人。”
　　“不是妳的錯。”
　　“我喜歡村民們，卻壹手將他們變為了我所不認識的生物。”
　　夏悠掙開了綾的手臂，他將手掌覆在了少女的傷口上，傷口迅速聚合起來。
　　綾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量，她推開夏悠，倒在壹邊，用手刺入了愈合大半的傷口，傷口再次裂開。
　　夏悠抱起綾，手掌放在少女的身上，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做。
　　治好少女，真的是壹件好事嗎？
　　只是治好身上的傷口，便足夠了嗎？
　　“神明大人，我死後可以化成花嗎？”
　　夏悠還是垂下了手掌，他將少女抱在自己的懷裏。
　　“可以的，我會想辦法的。”
　　“不用勉強的，我現在，已經沒有變成花的資格了吧？”
　　夏悠沈默著，他突然有些痛恨自己不會花言巧語，不能夠在著最後的時間說點俏皮話來哄少女開心，甚至哄少女放棄死去的想法。
　　“河姐。”
　　綾註視著夏悠身後的虛空，她的瞳孔慢慢渙散，她的身子松弛下來。
　　夕陽沈下了最後壹點兒金邊。
　　黑夜降臨。
　　光，白色光點，驀地在少女的身體上浮現，光點慢慢彌漫。旁邊村民屍體上，壹個個光點跟著出現。
　　整個村子，成了壹個光的海洋。
　　就是天上的星星，在光海上，也顯得暗淡。
　　光點慢慢聚集，村民們的屍體慢慢消散，光聚集在綾的身上，綾的身體慢慢化為了顆顆光點。
　　那顆顆光點，慢慢散去。
　　綾的身子，慢慢散去。
　　只余下最中心的那幾顆光點，落在血染的泥土上。
　　泥土顫動，冒出壹個小小的綠芽，綠芽伸展，化作了壹個花骨朵兒，那是壹顆白色的花骨朵兒。
　　花骨朵慢慢綻放，現出亮麗的色彩，如同壹位美人，在清冷的月下起舞。
　　三秒後，
　　舞畢，
　　瓣落，
　　花枯。
　　月下美人，剎那芳華。